裴书聿挂掉电话后就马上去车库取了车往学校开,不过他没料到,车行到半路,上空居然洋洋洒洒下起了雪,交通也随之拥挤,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会才到达寝室。
把车停在宿舍楼附近,裴书聿撑着伞过来,一路不见人影,就是那些作业人员,也都赶回去准备过年了。道两旁的树叶全掉光了,只剩干枯的枝桠,地上不断覆着落下的新雪,平日里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校园,现在只能听到偶尔几声留鸟的鸣叫。
入眼,冷清极了。
也只有孟垚这种爱财如命的穷鬼才会在这里待到现在。
寝室门轴发出微弱的咿呀声,裴书聿进来的第一秒就锁定了孟垚的床。床上只看见一团鼓起,孟垚整个人,连同脑袋全都裹进被子里了,完全不怕把自己闷死。
裴书聿长得高,站在床头就能轻轻松松地掀开被子,孟垚背对着他,裴书聿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眉头微微皱着,一看就知道状态不好。裴书聿的手还没碰到额头就已经感受到他鼻尖上喷来的热气,一摸就更吓人了。
没照顾过人,裴书聿也不知道该不该喊醒他,喊醒吧,外面正下着雪,车停的也不近,难道要自己把他背下去?不可能,裴书聿没做过这种事,而且背下去多折腾,搞得好像什么苦情戏码一样。但是,不喊吧,那他过来是干嘛?孟垚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能捱得过去吗?
就这么站在床头看了一分钟,裴书聿除了把被子给他原原本本盖回去外,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做。
正思考着,孟垚忽然动了一下,没醒,裴书聿就注意到了他的被子。毛糙起球的被单,裴书聿上手捏了捏,填充物像是以前他在老宅那里见过的压实棉花,又重又不保暖,说不定它这个都不是纯棉,一些乱七八糟的絮状物杂在里面,看这被单的颜色,也不知道是盖了多少年。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老家那边寄过来的。裴书聿不清楚这玩意要多少邮费,心想他爸妈也真是的,有这钱寄过来还不如让儿子买套新的。
思来想去,裴书聿最后打电话给了管家,让他带着家里的医生过来,这个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裴书聿是在石景山那边过来的,管家在老宅要比他近一点,四十分钟不到医生就拎着药箱过来了。在上铺不方便动作,裴书聿不得已就把孟垚喊醒了。
转过身看到裴书聿的时候,孟垚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裴书聿看人没动作,就跟傻子一样在那和自己眼对眼,就直接上手掐了一把他的脸,那痛感一下就把孟垚激醒了。
“你怎么在这?”孟垚坐起来问。
“不来等着开学后给你收尸么,到时候寝室都臭了,谁敢住?”
“……,”听惯了裴书聿的嘴上功夫,医生和管家倒是没什么反应,孟垚烧得迷糊了,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地,什么话都接不上。
看他这样子,裴书聿叹了口气,“下来,给你量下体温,输液。”
孟垚“哦”了声,很是听话地掀起被子扶着栏杆,准备从楼梯上下去。只不过他刚下了一节,腰上就横出一只手臂把他给抱了下去。
管家见状马上“欸”了一声,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递给裴书聿。
“少爷,戴上吧,这万一传染了就不好了。”
裴书聿摆摆手,十分无奈的样子,让人不禁觉得这样的事情在他身上已经发生过无数遍了。
“管家,您人老了但是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什么时候都会生病的小孩了,好吗?请你正视我的年纪。”
“也正视您的年纪,不如你戴上呢。”
管家嘴角抽了抽,不说话。
本想把孟垚放到椅子上,但裴书聿走了两步就调头换了个方向。孟垚被抱到了他的床上,裴书聿让管家把封存好的被子摊开给他盖了起来。
医生拿着体温计上前量了量,结果显示39.8℃,孟垚没想到自己能烧到这么高,还怀疑是不是温度计不准,裴书聿就立马给了他一个白眼。医生问他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史,孟垚不太清楚,他长这么大就没输过液,顶多挨一个屁股针。闻言,医生就先做了个皮试,确认没问题后就给他输上了液。
裴书聿对换针水以及拔针这种基础操作还挺熟练,打上针后就让医生和管家离开了。寝室里就只剩下眼珠子睁得圆溜溜的孟垚和满脸愤愤的裴书聿。
“你来找我的吗?”孟垚声音虚弱。
裴书聿拉了把椅子坐旁边,哼了声,怪里怪气地说:“我闲的没事,路过。”
“……,”孟垚这会又不傻了,“你就是来找我的吧……”
“知道还问,赶紧睡你的觉,要是针水完了还没退烧我就不管你了!”
孟垚听到后马上闭上了眼睛,一会又操心地拉开被子问:“我睡觉了你会不会无聊啊……”
裴书聿重重地敲了下他的脑门,咬着牙说:“手机是摆设吗?”
孟垚这下放心睡去了,因为在他眼里,裴书聿的确是一个网瘾少年,但实际上,孟垚睡着以后,裴书聿就把手机关了,一直到三瓶针水打完他都没有再看过一眼。
他先是盯着孟垚露出来的那张脸看了一会,没什么别的想法,就只是单纯地看,看累了就揉揉眉心,转头去看针水,觉得针水走得有点慢,半天才下来一滴,他就上手稍微调快了一点点,然后去观察孟垚的手,打针的地方没有鼓包,于是他觉得自己的技术很好,又幻想其实自己当初应该报个医学专业来读也不错,到时候说不定是医学界泰斗,手起刀落间就能挽救一条生命,大家都尊称他为裴医生。
天马行空,裴书聿显然已经有些自我认知错误了。
但好在他还有点常识。
裴书聿到处走了走,瞧见孟垚的毛巾和面盆,很大义凛然地拎着它们到水池边上泡着,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裴书聿才把手伸进冷冰冰的水里,面色痛苦地拎出毛巾,扭干,随便折了折,然后就盖在了孟垚的额头。
又坐下来,看见医生给他留的酒精,想起以前自己生病的时候,蓝茵好像会用酒精给他抹身,裴书聿就又把棉签沾湿,很无聊地在孟垚脸上涂来涂去,最后累了,终于安分下来,棉签一丢,眼睛一闭,养神去了。
孟垚之前打针的次数屈指可数,身体的耐药性还没有建立起来,所以这三瓶针水的效果对他来说简直是立竿见影。虽然还没有马上恢复到生龙活虎的程度,但起码看着有精气神了,不像裴书聿来前那么半死不活。
孟垚是自己醒的,那会他手上的针头已经被处理过了,原先打着针的地方已经被粘上了止血贴。裴书聿就这么支着手在椅子上眯着眼,只要孟垚稍微动一动,他就掀开眼看一下。
孟垚捂出了一身汗,后知后觉他睡的是裴书聿的床,那被子也被他的汗浸湿了一些,他就有些躺不下去了。
见他坐起来,裴书聿递过去体温计问:“好一点?量一下,看看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