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俞面上点头答应,心想,如果今天简历投递顺利,明天他就要去上班。
好久没有双腿一起落地,起初两步走得不大真实,言俞仍将重心放在左脚上。但不一会儿,便顺了过来。
从出诊室门到出医院大门,陈述一直试图在用手语和言俞交流。
能看出他很努力地在实践自己记住的手势。有时在两个字中停顿很久,有时还得再翻一翻手机。
手语很难,特别对于非必要学习的正常人来说,手势、语序和表情对于完整一句话的表达都缺一不可。
言武没去学手语,张桂芳没有学会。
原本身高已经够打眼,一路上,不少路人对这个一米九几的高个暗地里投去好奇的目光。
医院嘈杂的环境与他人怪异的注视统统被陈述抛之脑后,他身心唯有想与言俞用手语交流的迫切。
言俞停下脚步,陈述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陈述用口型对他说。
言俞没回答,直直地盯着陈述的脸。
陈述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没有脏东西,再次问了句,怎么了。他害怕刚拆完支架的言俞有哪里不舒服。
言俞只是抿了抿嘴。他第一次开始犹豫,是否要向这个男人吐露自己的秘密。
陈述见言俞不语,也逐渐沉默下来。终于,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用背了几天的手势问道:你受伤了,女朋友都不来看你吗?
我没有女朋友。
言俞一通比划,对上了陈述背的第一个答案。
自我消沉了几天后,陈述感觉活了过来。
趁此机会,陈述还想再继续问,问出心中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刚想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陈述。
言俞也跟着看了过去。
是一个女人,安防街事件中开枪的那个女人,陈述的同事。
“哟,陈队,在这都能撞见你?”舒星穿着褐色风衣,一手捧花,一手拎着果篮,正面撞上在医院门口说话的两人。
“你来这干嘛?”陈述问道。
“我朋友住院了,从这里穿到住院部看他。”舒星留意到队长旁边站了个人,有些眼熟,多看了一眼。
确认是那天在安防街受伤的小伙,也是许杰口中说的聋哑小贩后舒星倍感疑惑:“你又在这儿干嘛?穿件单夹克,不嫌冷?”
毫无防备地被戳穿小心思,陈述脸一垮:“少学那些蛐蛐别人的本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许杰每天没少说我空话。”
“我们没judge你啊,”通过刚才对话过程中言俞的反应,舒星确信言俞听不见,所以她反驳得毫不避讳,“他是想问我你那个没结成婚的前女友的事。”
舒星话刚落,陈述立马侧头看向言俞,仿佛像是担心他误会,第一时间确认他的反应。
言俞仍是一脸面无表情。
“当然,涉及隐私我没和他说,让他直接问你估计他也不敢。”话语间,舒星偷摸把两人的互动看了个真切。
“没事别对外胡说八道。”陈述强调道。
舒星听出陈述的语气中有克制的怒意,赶紧转移话题:“这位是?有点眼熟。”她看向言俞。
言俞没有回避目光,反倒将舒星盯得有点背脊发毛。
“言俞,安防街受伤的那位群众,”陈述介绍道,“今天伤好了,来拆板子。”
末了,又补充道:“他听力受损,听不见你说的,别瞎问。”
这位是舒星,我的同事,陈述用手势像言俞介绍道。
舒星点了点头,看着陈述连手语都学上了不免调侃:“哦,杨局说你照顾好人家就能减轻一点处罚,明显是说的场面话,没想到你还真挺照顾。”
尽管知道言俞听不见,陈述心虚地急着赶人:“和杨局没关系。你也别磨蹭了,赶紧去看你朋友吧。”
舒星心领神会,耸了耸肩,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然而,言俞全程只看到了舒星的口型。
没结成婚的前女友、减轻处罚的杨局,言俞这几天确定下来的事情又开始变得不明晰。
我送你回家。陈述继续用笨拙的手势描述。
言俞咽下声,没再想说出读唇的事,也没拒绝陈述送自己回家。
到家后,言俞坐在沙发上,明明当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工作,可双眼一闭,脑子里全是陈述同事在医院说的那些话。
陈述是喜欢女生的,还有个谈婚论嫁的前女朋友,从朋友圈的痕迹其实不难看出陈述大概率是个异性恋。
按在医院的那位同事所说,如果每日送餐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言俞觉得也不大符合逻辑。陈述所做的,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人会给予的范畴。
言俞叹口气,他搞不明白。
同时也不明白为什么得知陈述前女友事情时,自己的心会突然踏像空了一级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