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略感好笑,轻声回头叫住打算先绕道收拾三楼的林姨,吩咐她清理这份垃圾。
林姨点点头应好,一边弯腰收掇着,一边心想谢总对夫人真的不一般。
他那么一个有洁癖的人。上次宋谈格来家里玩,在车里吃了几包味道大的辣条,谢总让陈管家后头洗了整个车足足三遍。
林姨和谢薄聊天的轻微声响,隐隐约约把江湾弄醒了。
她迷迷瞪瞪睁开眼,看清面前人的时候,揉眼皮的动作一刹那止住,比打了清醒剂还活络、欣然好些:“……谢薄?”
“你怎么……回来了?”她记得,不是还有一天吗。
谢薄桃花眼染上温润笑意:“忙完了,提前回来。”
说话的间隙,旁边正播放着的投影,背景音忽然变得纷乱吵闹起来。
江湾和谢薄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就见花花绿绿的灯光缭照下,一个女人形同舞蹈、姿态诡异地扭动着身躯——最后的画面是,那女人的脑袋如过断头台般,径直掉到了地上。
江湾:“……”
谢薄:“……”
啊啊啊。
江湾沉默着捂住了脸。
这个恐怖片的高能画面怎么偏偏挑这个时机。瞬间把江湾心底那点刚升起来的温存感湮灭殆尽。
谢薄弯了弯眉眼,似有忍俊不禁:“我好像记得,在哪里见到过这一幕?”
江湾稍稍愣住。谢薄没有直接指出,她却也一瞬心有灵犀,回想起了什么。
—
是八年前,高二七班同桌那会儿。
月考刚结束不久,这次七班超常发挥,在班主任教学的科目化学上,平均分拿到了年级第一。
班主任不光大喜过望,还不负众望地在整个该讲主题班会的晚自习上,给同学们放了电影。
同学们兴高采烈,你一言我一嘴争执着挑哪部影片。最后吵来吵去地浪费了一堆时间,班长被同桌撺掇着开了部热门美恐片《死寂》放映。
为了凑足氛围感,前后排同学还把灯给关掉了。
整间教室乌漆嘛黑一片,大家十分安静,只有投影上的画面在晃动着。
故事紧张推进,电影里时不时闪现的高能场景令班里人发出低低惊骇的声音。江湾紧紧盯着屏幕,大气不敢出一下。
只见,棺材摇摇欲坠,猛然轰倒之后,向小男孩侧压过来。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电闪雷鸣、亮光划破房间内的一瞬间,小男孩瞪大双眼——因为一张老妇人的面孔赫然出现在眼前。
黑洞洞的眼宛若深渊般可怖,嘴巴呈现不正常的弧度大咧着,血迹半流,在笑,却极为狰狞。
突然冒出来的惊悚场景几乎叫人心脏骤停。教室有同学应情应景地低声尖叫起来。那也仅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还是把尖叫的本能噎在了喉咙里。
然而下一秒,灯乍然被人打开,伴随着年级主任洪钟似的沉沉嗓音:“你们在做什么?”
“——呜啊啊啊啊啊啊!”
“鬼啊!!”
最后排的那个女生胆子小,本来看得都忘往嘴里塞薯片了。年级主任向来神出鬼没,突然在她后面讲了话,只让她觉得鬼跨越屏幕到她身边了,差点没吓断魂。
江湾靠得近,尖叫声感觉能把耳膜给戳破。她抬手遮了遮。
不叫还好,这一叫还引发了连锁反应,吓得好几个人跟着大叫起来。
“你们——”年级主任满头黑线,表情臭得可以用上抹布之际,啪嗒清脆一声,屋内立时陷入仿佛唯余耳鸣声的死寂,连带着直接关闭起来的投影。
“……停电了?”一个女同学提出疑问。
“太好——了呃额……”率先要高呼的那个男同学意识到谁还在附近,忙话音一转,讷讷没了声。
“……”年级主任的几乎脸要与教室融为一体,他打开手机后置电筒亮光,“你们班的清洁区没打扫干净,现在下去派几个人把垃圾倒了。”
“还有,你们班电影都在放什么东西?下次要看电影,就应该放点正能量的,天天看这种血腥暴力的,像什么样子?”
大家静若木鸡,眼观鼻鼻观心地等年级主任说教完离开,班长借了老师留在讲桌里的小台灯,开盏小光照明并吩咐任务:“清洁区先轮到下一组吧,今天的值日生已经打扫过考场了。下一组是,谢薄江湾,你们俩过去收拾一下清洁区吧。”
谢薄先走了出去,江湾跟随其后。整个川水都熄着灯,乌泱泱的黑,只有校外的楼宇在三三点点地闪光。
大概是学校又跳闸停了电。
垃圾不多,随便一小铲就弄完了。七班的清洁区在宿舍楼附近,离高二楼远,大晚上的四周悄无声息,现在又没光,香樟树都比平常阴森瘆人得多。
江湾脑海里控制不住地重播起,刚刚《死寂》里的那一幕高能。她咽口唾沫,余光瞥见四下黑漆漆的角落,更觉脊背发凉,忙不迭在谢薄身后亦步亦趋。
谢薄懒散拖着步子,稍稍察觉到江湾的不对,轻笑一声:“同桌,是刚看完恐怖片,怕了?”
“……”江湾眨眼,“怕,你怕吗?”
“我当然……”
谢薄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因为在拐角那里,几个男生“哇哇”大叫着蹿了出来。
谢薄:“……”
江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