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五像抱着一道龙卷风在手里,身体被强悍的力量晃得脚下打滑。他听见“刺啦!”一声裂响,从领口伸出的触手生生将衣领绷开,地动山摇,暴怒地拖着他向纸箱抽过去。
鸢五眼睛不眨,死磕到底反身挡上去,横下一条心用身体给箱子当肉盾。眼见狂风乍起,触手投下的影子从他身上横扫过,鸢五眼睛一眯,正屏住呼吸等待着剧痛,刹那间却感到风向疾转,触手挥霍倒逆,竟调了个方向,贴着他的头发从身旁荡开。
甩了个空鞭。没有击中鸢五或者打包箱。
鸢五的眼睛轻微一闪。怪物虽然凶残,虽然不讲理没有逻辑,可自它暴动以来像是从没有伤害过他。鸢五慢慢起身,一面警觉地盯它,一面用手臂撑住箱子,护住凌唤的物品不给触手可乘之机。
果然,触手没打算就此停歇,周旋片刻,突然直立着向上伸出,像海啸蓄势的巨浪,越伸越高,压顶翻卷,居高临下吸盘喷张地胁迫着他。
“刺啦,刺啦”。卫衣的裂缝越扯越大,几乎裂成两片挂在鸢五的身上。触手很久没暴|露这样的长度了,平常都以压缩体积的方式幽居在鸢五体内,此刻却展露真身直面以对,表面渗出粘液仿佛怒不可遏在空中颤动。
鸢五也紧紧凝视着它,躯体如钢铁锁死,以冷酷暴烈之力强压着怪物的行动。两者都争夺着对方的控制权,极度绷紧无法动弹,像一个钢夹咬住另一个钢夹又被其反咬,以子之矛陷子之盾,终于在僵持中,达到一种教人累得灰飞烟灭的平静。
触手像有些不支,轻微波动起来,又有些不甘。冰冷绝艳的银色,竟和鸢五的灰调发色与瞳色无比相似。
它像是不会冒进了。鸢五喘着气低头去擦汗水,可这时他身旁“咔哒!”一声脆响,撑着箱子的手突然下陷,整个人向着一侧歪斜下去。
“啊。”
箱子竟然破了。原来鸢五的身体太用力,攥紧的手指压碎纸箱,就连打包的胶带也被他徒手刺穿过去。
半空的触手随之一晃,“啪”地打在墙壁,鸢五借力在摔倒直起身。
他看到箱子上黑洞洞的破口,与此同时,手中细细碎碎传来一阵凉意,刺入箱子的时候,指尖缠上什么东西,一同从纸壳里被带了出来。
鸢五低头看见那是一条金属链。确切地说,是许多金属链的集合,一个个金色的细环连缀在一起,纤长流泻,像覆盖在贵族脸上的头帘。
但那不是头帘,交错繁复的形状让人隐隐心跳。鸢五将金属链展开,只见顶端的位置是一个圆环,好像项链,下方有两道肩带般的铰链,倾斜着相交,形成一个令人面红的、深v的沟壑。
鸢五的喉结颤了颤。
那是一具躯体的胸|部轮廓。
立体得几乎让人想象出其中身躯。被项链——不,是项圈缭绕的脖子,铰链切过的锁骨。被金属闪烁打上高光的、饱满的胸膛。
“啪嗒”。
胸链从呆滞的手指间滑下去。鸢五双眼失焦:——这是凌唤,不,是他身边哪个女人的东西?连搬家也随身带着?
上次河边的那个同事?——
空气中传来雨丝洒落般的金属声,就在链条落地的一刻,狂风袭来,赫然将它吹飞了出去。
是触手。趁着鸢五的分神,猛地逃脱束缚,再次挥鞭而起引得满屋呼啸回响。
它甩向凌唤的箱子。鸢五抬起眼睛:“别——”上前去拦,身手却慢了片刻,神色里满是迷茫,和一丝被紧紧压抑深藏的酸涩与愤怒。
“哗啦!!”箱子翻滚着从半空摔出去,其中东西震荡作响,从破开的洞口滚出来。
还是没能守住。鸢五又一次没能做好。
万幸,落地窗前的窗帘拉着,没有人看到这无声尖叫的交锋。虽然他看着满眼一败涂地的惨景,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算败给了谁。
用卫衣碎片勉强擦去地上的粘液后,鸢五拖着同样脱力的触手走去浴室。
退下牛仔裤前他取出兜里的手机,鸢五扶着半关的门,看到屏幕上堆叠着几条消息。
凌唤发过来的:“是这座房子吗?”
“[图片]”
就在几分钟前收到,恰恰是他盯着残破的箱子神智恍惚的时候。鸢五茫然看着手机屏,这时小屋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随后“哗啦”一阵响动,有人用钥匙打开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