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花在灯盏中轻轻爆响,洛温颜指尖抚过窗棂上凝结的夜露。
她没有急着去见云荼或高玄明——胡慕颜那双灼灼的眼睛始终追着她,而有些话,是时候说清楚了。
离着真相越来越近,很多事情她是一定要做的,谁也不能阻止。
她忽然有些恍惚。
当年名动江湖盛极一时时,连云荼都未必能日日相伴,他们各有自己的宗门甚至使命;如今这个执拗的青年却成了例外;还有那个只见一面就掏心掏肺的庄如月……
命运当真讽刺。
胡慕颜居然是胡行蕤的儿子。
所以她更不忍心骗胡慕颜。
“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很多事?”胡慕颜盯着洛温颜被烛光镀上金边的侧脸,突然开口。
“慕颜,”洛温颜闻声转身,衣袖带起一阵带着药香的微风,“其实一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聊了。我从很多年前就在查一些旧事,那时并不认识你。”她直视他的眼睛,“虽然现在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但这些旧事最后的矛头都指向飞雪城。”
“其实不是飞雪城,是胡行蕤吧。”胡慕颜打断她,“你怕将来对峙时,我会为难?对吧。”
他突然上前一步,烛光在他眸中跳动。
“你就放心,无论何时何事,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洛温颜一怔,她少见眼前人这般郑重其事。
他声音很轻:“我在寻找洛温颜的时间里,没少去研究和调查她在做的事,即便你不说,我也隐约知道。”
胡慕颜忽然咧嘴一笑,语调欢快了起来:“但如今我真的高兴,发自内心的,你愿意亲口把这些话正式跟我说。”
“这有什么高兴的?”洛温颜别过脸。
“因为你说了,”他伸手去拽她袖角,“就代表你在考虑我的感受,在考虑我啊,是把我当朋友了。”
洛温颜笑了笑,拍开他的手,嗔了句幼稚。
“好了,该我了。第一个问题,你和高玄明之间……”
话未说完,月光倾泻而入,送来了两个人影。
“小子,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好奇害死猫?”洛温颜刚想怎么糊弄过去,高玄明就摇着折扇进来了。
云荼提着药箱紧随其后,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檐角铜铃被夜风拂过,发出清越的声响。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投下斑驳的影子。
“你们?”胡慕颜猛地凑进一步,“高玄明,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玄宗宗主就了不起吗?”
高玄明慢条斯理地转着手中的折扇,唇角噙着戏谑的笑:“门扉大敞,我与云少主堂堂正正走进来——”
他故意拖长声调:“倒是胡少侠,难道你给药仙谷定了特殊的规矩,没通知你都叫偷听?”
“你——”
云荼不动声色地绕开剑拔弩张的两人,指尖轻轻搭上洛温颜的手腕。触到温热的肌肤时,这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聊的怎么样?”
洛温颜笑意盈盈:“怎么这时候一起过来了?”
高玄明咳嗽了声以作提醒,意思是警告云荼他敢胡说就完了。
“路上碰到的,”云荼面不改色,袖中的手却悄悄捏了捏洛温颜的指尖,“大概是都约莫着你回来了。”
“那已经入夜两位还都要来找我,何事?”洛温颜挑眉。
“就是,所谓何事?” 胡慕颜立刻蹿到她身侧,得意洋洋地冲两人抬下巴。
高玄明手中折扇唰地合拢:“你都能在这里聒噪,我们来不也正常,怎么,这也得向胡少侠通报?”
“好了。”洛温颜忽然掩唇打了个哈欠,眼尾泛起困倦的水光,“你们要是没正事,我可要说了,都回去睡觉,困了……”
一轮明月正当空。
高玄明见状一把拽住胡慕颜的后领,三人身影在月下拖得很长,隐约还能听见胡慕颜的抗议声飘散在夜风里。
洛温颜闻此懒洋洋地倚向凭几,唇角勾着笑意。
翌日,洛温颜又找机会跟云荼、高玄明将她近日所得线索一一阐明,同时想起一件说要紧不要紧的事情。
她向高玄明询问了沁雪夫人生前的密友及故交,得知了沁雪夫人师出有一位师兄,名周竹空,一直对其爱慕有加,但在沁雪夫人嫁至玄宗后就几乎从江湖消失,再无踪迹;再论其他密友故交,高玄明便不知,言及母亲很少提起往事,因此他所知不多。
洛温颜眸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与她的猜测不谋而合。奈何眼下千头万绪,实在是分身乏术,只得暂且搁置未作深究。
临行之际,胡慕颜执意相随。少年攥着她的袖角不肯松手,洛温颜终是轻叹一声,任由他跟上马车。
此行也算有收获,洛温颜回程计划下一步事宜时,车轮碾过官道,她忽然想起那日与六爻的对话。
‘阁主,属下有一事不明斗胆想问阁主。阁主既知背后之人是谁,为何不直接取他性命?大仇得报,阁主也不用再费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