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慕颜突然拍案,“怎么光问他?我也看出门道了!”他得意地晃着脑袋,“而且我知道得更多更细!”
“更多?”云荼也很好奇,“那你倒是说说看,多在哪里?”
“这还差不多!”胡慕颜在洛温颜优先和他之外的人说话时,就时常会这副斗鸡德行,“彼岸和罗生堂那些骨头,可没这些蹊跷!”
“不错嘛,有长进。”洛温颜笑着起身,“当年胡行蕤为以防万一,八成没给自己的左膀右臂下毒。他们拿的请帖,怕是与旁人不同——连他们自己都蒙在鼓里呢!”
“通过请帖□□,还真是居心叵测!”秦媚阳猛地攥碎手中核桃,“可怜了玄宗白白替他背了这么多年黑锅,江湖各宗门平白无故死了那些人,却至今连个真相都不知道。”她霍然起身,“阁主,我们既已有了证据,还等什么,干脆杀去飞雪城还大家一个公道!”
“还不到时候!”洛温颜按住她青筋暴起的手背,就听云荼道,“要始作俑者死不难,要厘清江湖乱象,让始作俑者再无转圜的可能,就务必保证一击即中。”
洛温颜轻笑一声,云荼懂她。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素色衣裙上洒下细碎金斑。
就听她道:“还有几件事,得再劳动各位帮忙!”
“你尽管说,”胡慕颜拍着胸脯,“现在除了天上的月亮给你摘不来,其他的都没问题。”
“话说这么满小心闪着舌头,”秦媚阳噗嗤一笑,“胡少侠,若阁主此刻要天上的太阳呢,你怎么摘?”
满堂哄笑中,洛温颜望着这群生死与共的伙伴不禁感慨。曾几何时,她在这厅中发号施令总是孤影茕茕、肃穆冷峻,如今三两好友、知己在侧,欢声笑语竟将经年阴霾都冲淡几分。她垂眸掩去眼底水光,任那点温热消融在茶香里。
待众人领命散去后,她独独唤住了胡慕颜。
“这是要去哪儿?”胡慕颜掀开车帘,窗外掠过的景色陌生得很。他转头促狭一笑,“稀奇,洛阁主会单独带我出门,连云荼都撇下了。”
“要去的地方他知道,对他无用用,但对你有用!”
“我?”
洛温颜指尖轻抚腰间玉佩,道:“江湖之上没有非黑即白,非善即恶,日后若遇困境,那里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这话听着就不得劲!”胡慕颜笑嘻嘻凑近,“有你在,江湖上谁不卖七分面子?”
“胡少侠,这是你想象中的我。” 洛温颜望向窗外,衣袖被风吹得微微作响,“待会儿若被拒之门外,可要看你子衿剑的本事了。”
马车停在一处精致的院落前。
胡慕颜跳下车,待看清匾额上天机阁三个鎏金大字时,笑容骤然凝固:“你来这里做什么?”
洛温颜整了整衣襟:“烦请通报,就说‘三月花开,前来赴约’。”
守卫匆匆进去,不多时便躬身相迎。洛温颜道谢时,抬阶而上的脚步却微微一顿——这一步,她迟了整整七年。春风裹着落花拂过衣袂,恍若当年那个没能赴上的约。
故人身影闪过,至今已故去七年。那时如现在这般花意缭绕、春意盎然,她却没能见故人最后一面。
时至今日,洛温颜依然记得那封绝笔信:
‘阿颜,见到信时,已阴阳两隔,相识多载,唯此事相欺,余皆坦荡。’
‘犹记竹海初见,一眼惊鸿。江湖险恶、人心难防,落云诸事、清辉烦扰,万望珍重,勿要逞强。悲欣交集处,方知聚散无常。唯愿岁岁安康,余生欢畅。羽笔,永隔。”
那年春深似海,她本该来赴一场生死之约。
“温颜?”胡慕颜轻轻拽她衣袖。
洛温颜蓦然回神,就见朱红回廊下立着个素衣人影。
那人影静立在廊下,衣袂被风吹的轻轻拂动,仿佛已在此等候了千年。胡慕颜眯起眼睛——那通身的气度,必是天机阁主钟离容无疑。
洛温颜脚步未停,径直向前走去。却在距离廊下还有十余步时,变故陡生。
钟离容身侧的灰衣侍卫突然动了。
转瞬间已跪倒在洛温颜面前,额头重重叩在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属下该死!”侍卫的声音嘶哑,声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