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白大褂鹤雯敲两下半开的门,拎着药箱走进来。
九安看玉璋捏鼻梁、皱眉、面部尽显疲态,再加上鹤雯进门送药,眼神示意诺兰拎上餐盒:“哥,我们先走,晚上再给你送饭。”
“嗯。”玉璋还沉浸在思索中,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鹤雯见银砂手肘支在玉璋床边,脑袋搭着掌心困得头一点一点的,拍拍他肩膀:“银砂,里间有床,你去睡吧,我替你看着他。”
银砂冷不丁清醒,脸色煞白地握紧玉璋的手,短促的呼吸声重到玉璋都回了神。
“怎么,”玉璋调侃道,“亏心事干多了,做噩梦了?”
“是啊,”以前银砂觉得Alpha嘴坏,现在他又眷恋这张没个正型的嘴,让他很安心。他双手全方位扣住玉璋左手,忽略鹤雯的提议,就着坐姿一趴,额角枕着自己手背闭上眼,“我正在研究‘玉璋’十八吃,你不要吵。”
十八吃……
玉璋很想手一抖将满口黄腔的小O掀到地上,蓦地又想到在游乐场误会他杀人,心说这只手就当给他的补偿吧。
“那对气象武器是异卵双胞胎,姐姐唐浆Lv.1巅峰期雨系灌溉异能,弟弟唐林Lv.1中期雨系蜃楼异能。本来林兵看他们俩小孩,异能等级也不高,就没给他俩带异能监禁环,结果那俩人水淹审讯室,搞出了一群落汤鸡。”鹤雯边加药边扯话题。
玉璋微眯着眼看鹤雯:“你……相亲又黄了,想找我支招?”
“啧。”鹤雯满脸嫌弃,“你瞎说什么,那是姐姐我看不上他。好好一个Alpha长得五大三粗的,根本就入不了姐姐的法眼。”
“那你……”玉璋看她那样也不像骗人,不过这顾左右而言他的,又是想干嘛?
鹤雯被玉璋一盯,脚尖无意识撵了撵地毯,瞧眼半梦半醒的银砂,心一横,低声说:“从唐氏姐弟身上提取出了纯粹的极梦药剂数据,药物成分半数与曙光药剂配方重叠,基本能确定塞林格叔叔的案件与野牛有关。”
执著多年的答案猝然被证实,系在玉璋心脏上十三年——名‘父母’的绳索,每次血液流过都会带起一片脓液的死结,没有如预想的那般松一松,反而因为心跳过快,拉得更紧,紧得他鼻腔发酸,眼珠胀痛。
玉璋闭上眼,喉结一遍遍滚动吞咽着口水,几秒后他睁开眼,对鹤雯若无其事地扯动下唇角:“早知道的事儿,下回直接说就行,搞得这么迂回。”
“你……”鹤雯只吐出一个字,眼底陡地蓄满了水,她匆匆拎上药箱,“好好休息。”
“咔。”病房的门轻轻关上,压抑地哭声透过下方门缝传来。玉璋盯着门缝良久,久到哭声早已离去,室内钟表指针的滴答声和银砂深眠的呼吸声交相伴奏,病床自己摊平,久不眨动的眼睑,在眼球干涩挣扎地苦苦哀求中,终于闭合。
“玉璋!”
“玉璋快!快醒醒!”
“爸比,怎么了?”少年玉璋睡眼惺忪从梦中惊醒,视觉还没清晰闻到一股烧纸味儿,“爹地你们在干嘛?”
“疼。”揉眼睛的右手被人抓走,针扎的刺痛从臂弯传来,玉璋视野陡然清晰,他看见爸比永远笑眯眯的眼底蕴出血丝,爹地不苟言笑的唇角微微勾起,被坚冰包裹的车外——黑色人影如瘦长鬼影般攒动。
“宝贝不要怕。”手臂上药液输完,试剂空管滚进座位缝隙,爸比捧着他的脸,弯出熟悉的笑眼,“以后爸爸和爹地不在你身边,要好好听阮叔叔的话,要好好照顾自己。”
“为什……”玉璋听着恍如隔着次元空间的警车鸣笛声,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枪声,“嘀嘀嘀”的警报声,以及某个男音大喊地“10、9、8”倒计时声,他意识到什么,失去言语。
“我们不求你长大后建功立业,只求你平安健康。”爸比一脚踹开车门,将他扔了出去,“玉璋,活下去!”
那一瞬间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放慢了百倍,他看见四五个手拿□□的黑衣人顺着车门涌向爸比,爹地趴在车窗上冲他摆手,数不尽身穿特殊气象局防爆组黑色军服的特种兵手持防爆盾,向车辆冲去。
“轰!!!”
橙红色火焰吞噬车辆,他的身体砸进深蓝海水里,无尽的气泡从他口鼻排出。霍然间深海气泡中同时出现一张精瘦的Alpha面孔,他说:“嗬嗬,我认得你,你变有趣了。”
我认得你,你变有趣了!
病床上玉璋猛地睁开眼弹了起来,他不顾银砂的阻止扯下身体所有治疗监测装备,几个趔趄地跑出病房,疯狂点按楼梯按键,恍惚地左脚拌右脚扑进电梯,在银砂的搀扶下一路踉跄着进审讯室。
顾不得正在进行中的审讯,玉璋冲上去揪住张乾的衣襟,下颌线绷成杀人刃,恨意如岩浆在眸中喷发:“你在哪儿见过我!你在哪儿见过我!!”
“嗬嗬嗬……”空瘪右眼鼻青脸肿的张乾,盯着玉璋快意地大笑。
玉璋抬起右拳,被数名手下七手八脚地拉住,拼命将他往后拖,你一句我一句地喊:“不能打,不能打了哥,再打会死人的。”
“你在哪儿见过我!!!”玉璋左手死死揪着张乾不松手,张乾像只老王八被他拖拽着伸着长长的脖子,嘴角露出和玉璋梦里一样恶劣的笑:“你猜啊,玉璋·塞林格。”
玉璋·塞林格。
一个姓氏震惊整个房间,空气静得只剩下钢笔在地上咕噜来滚过去的声音。
气象局没人不知道“塞林格”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或许是塞林格夫夫死得实在壮烈,又或许是没人敢戳阮将军和戈德曼家主的痛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姓氏不知不觉的成为谁也不会主动开口提的禁忌。
谁也没想到,天天与他们称兄道弟的玉处长,就是那案件中最后一件悬而未决的事项——丢失至今的独子。
“是谁指使的?”玉璋挣开众人的钳制,或许是活动量过大导致血气上涌,他软绵的躯体此刻蓄满了力,一字一顿地问,“是不是野牛,买我双亲的命。”
“嗬嗬,”张乾真当自己是王八成精有千秋万寿,“你猜啊。”
玉璋再次举起拳头,同事们默契地不再阻拦,就在他拳头要落下时,一只手凭空出现攥住他手腕,玉璋怒目偏头,是阮凌轩。
“他跑不了,你先回去。”阮凌轩语气虽缓,却不容置疑。
“可是……”
“听话,我亲自审。”
玉璋凝视阮凌轩担忧的眸,他的双亲与阮凌轩夫夫是至交好友,所以当年爸爸才会将自己托孤给他们,如果说他这世上谁能和他一样急,只能是阮凌轩。
他身体如反复被吹松的烂气球,积攒的气力漏得干干净净,他脚步一晃跌进银砂怀里,努力咽下喉头的腥甜吐出一个音阶:“走。”
就在玉璋强撑着挪出审讯室大门,忽听身后一声讥笑,一句质问如钝器重击他的心脏。
“阮凌轩,塞林格夫夫的死,你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吗?”
“噗——”一口鲜血喷出,玉璋眼前一黑。
“玉璋?”
“玉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