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用中巴贴着大桥缓缓停车。

悬索桥的拱顶刚好遮住车身，从这个角度，蒋明能看见桥下装成买家的便衣警察，陆陆续续到了约定地点。

清晨，天空泛着灰，江面百无聊赖地起了细浪。城市睡得很死，丝毫未察觉，自己正吞吐着不为人知的黑色交易。

她的目光掠过颜挈，落在三个“买家”身上。她很少有机会参与这样的活动。比起颜挈在一旁睡得事不关己，她倒显得紧张。

“买家”没带现钞。现钞交易风险太大，提着一大箱子，容易被看出破绽不说，双方总不可能当场一张一张验真伪吧。

据下游买家口供，钱款已在黑市走了中介。约定水货到手后取余款。警方只需蹲点拿东西就行。黑色轿车，没有牌照，停在马路对面。

大桥上，蒋明注意到，它后方还远远跟着另一辆。黑色轿车，一模一样，靠边停着。和交易地点相隔800米，若不是没起晨雾，清晨的能见度，根本不可能让她留意。

是一狙的有效射程。

领队也注意到了，第一时间沟通汇报。

警方猜到，对面可能带狙击手，决议立刻开天窗架狙。缉私小组手忙脚乱的动静中，颜挈舒展枕麻的胳膊，换了个睡姿，靠在蒋明肩膀上。

“计划有变。一队接到信号，立即冲下匝道，接应便衣，咬死前车，决不能脱钩。二队从西面绕后，围堵后车。狙击手就位，各队同步执行。完毕立即回复。”

“收到！”队长凯勒回应。

蒋明脸色发白，手心也在冒汗。

颜挈靠在身上，这种时候应该叫醒她。但蒋明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都不能动。

能不能有点场合观念，都快开打了，这个女人还在睡觉。要说心大，谁能大得过她。

她知道，缉私说是尊重专家，邀请颜挈一起行动。实则怕她通风报信、整幺蛾子，干脆带过来，一并看管。这样面子上好看，办事还踏实。

不然这个弱鸡能干什么！拖后腿？

城市古钟楼的报时钟敲了四下。无牌轿车下了三个人，司机留守。他们都戴着口罩，监控拍不全容貌。

为首的提着黑色皮箱，带头穿过马路。几乎没有交谈，买卖双方互验身份。虹膜和信物识别完毕，接头人打开皮箱，向便衣展示内容物。距离太远，蒋明没能看清里面装了什么。

中巴重新启动，进入待命状态。

便衣中的一员接过提箱，暗示后撤。离江边最近的便衣，装作不经意，将一段燃尽的烟头抛入水中。

是约定信号。

油门踩到底，中巴向桥下冲去。与此同时，三个便衣掏出手枪，打中轿车轮胎。轿车向一侧歪斜，嫌犯才意识到中计，弃车狂奔。

缭乱的枪声，纷飞的子弹。

中巴车身挨了一下，哐得巨响。颜挈不省人事地靠在后座，被突如其来的震颤吓得半醒。

嫌犯借火力掩护，夺路奔向后方轿车。便衣不敢深追，各自找掩体伏击。好在衣服防弹夹层够硬。虽然理论上要尽量避免双方伤亡，但既然对面持枪，并已构成袭警，那就不用讲究这么多。

蒋明眼疾手快地拔枪，混战中，一手揽过惺忪的颜挈，跪在她腿上，朝车窗外扣了扳机。

跑得最快的那位应声倒地，抱着鲜血淋漓的大腿，蜷缩着哭嚎。后面，一个惜命的吓破了胆，即刻跪下，扔了枪，举起双手。

颜挈被她彻底压醒了，睁眼时，怼脸是洗得褪色的执勤服，以及耳边炸响的枪声。

一股人造香精洗衣液的味道。被挡了视线，什么好戏都没看见。

大腿被她压得生疼。这丫人高马大的警校生，体重不轻，骨头还贼硬。

二队也并没给远处狙击手反应时间，横车截住盯梢的尾巴。警察举枪从车上跳下，包围正在校狙的嫌疑人。那帮人倒是很乖觉，没出现交火和反抗。

至此，七名嫌疑人彻底放弃，被戴好手铐，押上警车。除了一名嫌犯受伤，警方无人大碍，围剿圆满成功，物证也尽数取得。

仰赖蒋明枪法极准，一出手就挫了嫌犯锐气。短兵相接、速战速决，效果显著。

显然是或多或少抢了缉私的风头，被一众男警官暗中刮目相看。警司新来的、看着好欺负的愣头青，竟然恐怖如斯，全然不似平日。

回去特别嘉奖必然是不能少的。

新人虽然晋升不了多快，但有这么一出，路子算走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