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天光刚亮。
陆暄在门外徘徊,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敲门问道:“随安?”
隔了片刻,里面的人应道:“进来吧。”
陆暄正欲推门,却是里面的人先开了门,谢元祈已穿戴整齐,目光清明,与昨晚醉酒后判若两人。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微妙。
半晌,谢元祈率先开口,手扶着门框,有些紧张:“阿煦,昨夜我可有失礼之处?”
陆暄并不敢正眼瞧他,心虚地到处乱瞟:“昨夜之事你不记得了?”
“嗯…”
不记得就好,陆暄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无事发生。”
但谢元祈脸上未见轻松神色,欲言又止,陆暄见状暗自猜测:“莫非他忘了自己所为,偏偏记得我对他…”
陆暄试探道:“怎么,可是有哪里不适?”
手中纸团几乎要被他揉烂,他竭力克制,挤出笑:“无事,我又给阿煦添麻烦了。”
这纸团是他无意中扫落枕头发现的,上面写满陆暄的名字,至于是谁写的,不言而喻!
“无事便好,随安…”
“阿煦,我先回府换身衣裳,然后来接你一同去书局。”
陆暄被他打断,愣了愣:“啊…好。”他应是无法忍受自己身上的酒气,是该先回去洗漱,只是他的气势看起来,有点像是严阵以待的将军,可是敌人在哪?陆暄甚是不解。
他再次来时,陆暄诧异更甚,路过的莺时瞧了一眼,手中一松,簸箕掉了,花生洒了一地。
门前的人像是开屏孔雀一般,穿红着绿,流光长袍,头侧簪花,连玄色腰带上都锈有暗纹,在光下若隐若现。
这个装扮…很是眼熟…陆暄记得曾在话本中写过,他穿这套衣裳是在哪个情节来着?因那话本的女主是自己,陆暄颇感羞耻,写完就没再翻过,今晚要回去看看才行。
陆暄收起下巴:“随安,你怎么了?”
“不好看吗?”他其实也不适应穿这样的衣裳,说话时气息都弱了几分,但病急乱投医,想起上次苏珩对他的提点,他便选了柜中最花哨的衣裳。
“好看的。”陆暄不喜驳人面子,况且他肤白,穿这样的亮色显得五官更加立体清晰,煞是好看。
谢元祈嘴角微扬:“那我们走吧。”
陆暄上了马车,与他一同前往书局,在快到书局时,陆暄掀开窗帘,远远就看到有人在门前等着。
他又来了。
谢元祈骑马在外,自是比陆暄更早看到那个身影。
又是他!
“姐姐!”关凌云冲着马车上的陆暄招手。
“关公子。”谢元祈微微点头。
“任世子。”他才看到谢元祈。
“凌云,你怎么来了?”陆暄开门邀他进去。
“自然是有事找姐姐。”
陆暄失笑:“是什么要紧事吗?怎么亲自来了。”她看了看他身后,那名仆从寸步不离,怕是监视他的,关于关家之事,还是不要问了。
“姐姐的话本,可有想过卖出丰京?”
“这…”陆暄不是没想过,只是她财力有限、人脉有限,而且众口难调,丰京女子喜欢的故事未必其他地方就会喜欢,若是大肆进举外地市场,一个不慎,怕是会血本无归。
看出她的犹豫,关凌云肯定道:“姐姐,若是你想,只管将这桩生意交由我们关家,剩下的你无须担忧。”
关家的生意遍布五湖四海,涉及各行各业,若是同他们做买卖,不说稳赚不赔,至少不会是个折本买卖。只是,这是他的想法还是关月的?
思及此,陆暄才仔细打量起关凌云,他俊秀面目依旧,待人如春风,这种恰如其分的世故,多几分则满,少几分则寡,看来他跟着关月的确习得许多,很快便可独当一面。
陆暄:“这是你的主意吗?”
他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母亲准允了的。”
那就是他向关月提出此事,关月也认为可行所以应允,既如此,陆暄答应了也不会让他在关月面前难做。
“无妨,姐姐慢慢想,想通了再来寻我。”他看了眼仆从,未待陆暄回复,告辞出了书局。
关凌云走后,陆暄仍呆坐原地,谢元祈在她对面坐下:“阿煦可是还有什么顾虑?”平心而论,他认为关凌云的主意是好的,最重要的是,这是陆暄想要做的。
陆暄神智回笼,摇了摇头:“只是不敢置信罢了。”顿了顿:“自然也有些担忧,只是欣喜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