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明确燕家主的态度,也便松懈了些许心思,她道:“庶民不能成事,可他们却像蝼蚁般多不胜数,真闹什么,也惹人心烦,何况你忘了谢家的事了吗?”
“定安在谢家出事,落了一个逼死公主的名声,如今在世家中地位多么难堪。”
燕家主不语。
崔氏道:“如今的皇室,剩的多不过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那太子李洵半点不能成事,连莅阳半分血性都无,有什么威胁呢,赶尽杀绝,只会让世家对燕家有微词,不如卖了莅阳这个面子,再者……”
她顿了顿,道:“萧远山可是弘农杨氏的人,他登位,势必会扶持弘农杨氏,那时咱们几家的利益,又如何会保证不受侵损,有李洵这个所谓的正统在,也是一点威慑。”
燕家主抬眼望向崔氏,问:“夫人这一套说词,想了多久?”
他的眸中不是欣赏,而是寒凉的威慑意。
夫妻多年,崔氏怎会不了解这一点,燕家主最厌恶的,便是妇人插手朝局事。
她谦卑道:“妾想了很久很久,翻阅了无数的史料典籍,方才琢磨出这么些东西,想着是个适合的由头,亦可以救一救长君,若有失言不当之处,还请夫君责罚!”
崔氏是嫡妻,燕宁是嫡子。
他纵使对人没多少感情,看在崔家的面子上,也愿给她足够的尊重,对这个嫡子,更是寄予厚望的。
人将崔氏扶起,道:“夫人远见,是我执迷了,便照夫人说的来罢,我会尽快处理的。”
“嗯。”
两人就这般商定了决策。
……
燕宁从燕府出来,走在上京的街道上,此时已是日暮时分,行人散去,所有的一切热闹都归于平静,只有几家客栈酒楼还亮着灯火。
他心中烦闷得紧,也无暇去分辨什么,只是寻着本能上了一家酒楼,开了个雅间,叫了几坛酒便喝起来。
未曾想会在这儿碰上王五郎和桓大郎,自上次揽春阁一事后,三人鲜少往来,这会儿撞上,还一时无言,不过到底算是一起长大的故友,又都是未来世家掌权人,要相互扶持合作的,哪有什么隔夜仇,仅盏茶时间,便彻底冰释前嫌,前恩旧怨皆忘,推杯换盏的喝起来。
几杯酒水下肚,桓大郎便忘了情,说话没分寸起来,问:“长君又是被你家那小公主给磋磨了吧?”
“虽然你听着不高兴,但要我说呀,这问题还是在你身上,你太过惯着了。”
他想到当日李氏冲进来抽他那副模样……
嗯。
是个泼辣至极的美人。
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换了他,绝不会这么纵着李氏,一点礼仪教养都没有。
“如今李朝已覆灭,她亦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公主,是要依着你,赖着你,才可在这朝局中生存的,说句难听的话,以她如今的身份,便是做个妾室,都抬举了,这么不懂事,便是打发出去也没什么。”
王五郎认同桓大郎的话,但却不语,他是最清楚燕宁对那小公主态度的。
他都敢当着人的面下自己脸面,叫他给一个落魄公主道歉,推了他王家的示好,那么燕宁当比谁都明白这一点,如今这般苦恼,只能说是他放任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说的。
燕宁对桓大郎的话过耳不过心,此刻的人脑子里是一团乱麻。
一头是他的父母亲族,一头是他心悦的女郎。
他们不松口,她又那般坚决……
只要想到会有一日,她也如同在他身下一般,同旁人那样亲近,任他们见识她的万种风情,他便觉得要疯掉!
他相信她真敢,做得出来的!
那个人,从来都这样。
可父母养他长大,授他学识教养,供人呼仆唤婢,他亦不能不顾他们的想法意愿。
太烦了!
这事没有一个两全之法。
二十年来生平头一遭,这个被誉才识过人的江左君子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他寻了个理由,未回燕家住,躲进了别院中。
人住进别院第三日,便传来了莅阳公主递帖子邀几大世家郎君共宴的消息。
地点便在燕家东苑静水轩。
桓大郎闻言连连道:“不像话,简直不像话!”
哪有妇人以自身名义邀那么多郎君赴宴的,还是在家翁处,甚至是夫君的院子。
一点也不避嫌。
只有燕宁知道,她这是在……逼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