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茸瞬间没了胃口。
没想到,自己居然把景樾逼到了这个境地,让他亲手撕开残疾的伤疤,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劝自己回头是岸。
只能说明,这段时间辛茸对他的骚扰和欺凌,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景樾还是为他做了一盘那么好吃的面。
强烈的愧疚感压得辛茸抬不起头。
在他对面,景樾望着他苍白的脸色、游移的眼神,悬着的心一点点下沉。
果然。
还是要放弃了吧。
这也正常。
总不能指望他真的接受一个残废。
景樾屏住呼吸,像是迎接死亡判决般,声音虚弱得近乎呢喃:“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话出口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迎接答案的准备。
他抬起手掌,用力揉了揉脸,想逼自己保持清醒。指尖无意间擦过嘴角的刹那,才蓦地想起,就在不久前,他才吻过辛茸。
少年的嘴唇又软又暖,带着一股清新的青草气息。那时他吻得急,咬得狠,辛茸整个人僵硬又无措,连他的舌头探进去都毫无防备,乖顺得让人心悸。
可现在,他却害怕这双温柔的嘴唇,说出冰冷决绝的答案。
辛茸低下头,睫毛微颤,脸上的挣扎清晰可见。
“我知道你很困扰,”他咬住下唇,痛苦地阖上双眸,“可是……我不能放弃。”
他必须复仇,必须完成任务。
直至现在,他仍不知道那个叫“扶桑”的人是谁。可每次想到这个名字,心中的恨意便几乎要烧穿胸膛。
这样的仇恨,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辛茸自顾自沉浸在仇恨和良知的拉扯中,全然没有察觉,坐在他对面的景樾在听见这句话时,瞳孔陡然一亮,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像荒漠中困顿多日的旅人,终于见到一片绿洲,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怀疑。
“你说什么?”景樾声音发颤。
辛茸垂下眼睫,低声道:“我知道这样说,你会很难理解。可我也控制不了,我就是……必须得这么做。”
他多想告诉景樾系统的存在。
可他不能。
050曾警告过他,一旦主角察觉系统的存在,不仅任务会失败,他也会被直接抹杀。
到时候,他非但无法复仇,甚至无法活着走出这个世界。
这样的风险,他承担不起。
景樾听见自己的心跳加速,如擂鼓砸在胸腔。
“……你真的想好了?”
虽然辛茸的话有些混乱,可他无比笃定,自己听懂了。
辛茸知道他的残疾,也知道和他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可即便如此,他仍控制不住心底那股冲动。
原来,辛茸对自己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将他整个人推入一股汹涌的热流,激动难以平息,胸膛激烈起伏。
就在这时,辛茸缓缓抬头,漆黑的眼里漾满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那一瞬,景樾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只有为情所困的人,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辛茸认真看着他,“其实……也用不了多久,很快,几个月。”
他在脑子里回忆着剧情。如果一切顺利,他只剩最后一个任务——在军校全民选拔考前,设法偷走帝国元帅时渊写给景樾的推荐信。
“或者,就到军校选拔考,”辛茸的语气几乎带着祈求,“在这之前,你就再忍我一段时间,”
他没法说出真相,只能尽量暗示:“这段时间……你就配合配合我。等选拔考结束,我保证,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事后回想起来,如果景樾当时还有几分理智尚存,哪怕多花几秒时间思考,他都能察觉辛茸这番话里漏洞百出,疑点重重。
可是在这一刻,他根本来不及深究,更没有余力去分析。
心里耳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反复回响。
辛茸知道他残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他不在意。
就这一点,对景樾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他点了头。
辛茸愣了一下,眼睛蓦地睁大,惊喜溢于言表:“真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今往后,他再怎么欺负景樾,景樾都会配合他,不会反抗,他可以毫无阻碍地完成任务!
这无疑是一道赦免令!
辛茸彻底松了口气,眉眼间绽开笑意,纯粹又耀眼,灿烂得几乎能融化夜色。
景樾怔怔地看着他,心脏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震得厉害。
原来……仅仅得到“可以继续喜欢自己”的允许,辛茸就能高兴成这样吗?
一股酸涩的暖意从心口蔓延,渗进四肢百骸,最终无声无息地涌进了眼眶。
他急忙转移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收走桌上的空盘子,拿进厨房。
已是深夜,辛茸的公寓是两居室,便提议景樾在空房间暂住一晚。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辛茸的心这才安稳下来,摁下050的开关。
临出发去荒山之前,他特意在桌上摆了小瓶酒,笃定050一定会忍不住偷喝。趁着这家伙喝醉失灵,辛茸这才关了他的电源。
重启后的050仍迷迷瞪瞪的,辛茸戳了好几下,它才清醒过来。
数据流涌入大脑的瞬间,050浑身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看向辛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