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抽烟。
或者,来根棒棒糖也行。
手机屏幕很快亮起,祝雪打电话催他上来,宋矜郁闭着眼嗯了一声答应。
电梯从车库直升顶楼。
对面的门和他这间用时打开,宋矜郁随意瞥了一眼,脚步微顿。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挽着一个发型干练、身着高定套装和细高跟鞋的女子。二人靠得很近,女子身体倾斜压在旁边人的胳膊上。托着她的人站姿笔直,挺拔如松。
程凛洲和宋矜郁目光相触,同样顿住脚步。
他在车内揉乱的刘海还没理顺,扫在清瘦苍白的脸上,穿着打扮和这间高级餐厅格格不入,和VIP电梯内出来的几人,更是。
气质却吸引人得很。
如同一团缭绕升腾的蓝灰色烟雾,忧郁颓废慵懒,不知何时就会消散。电梯内接着出来的几人亦将目光投向了他,忍不住看了又看。
这人……好像有些眼熟?
那女子也露出了几分惊讶神色,想说什么,瞥见身旁人冷肃紧绷的脸又识趣地闭上了嘴。
宋矜郁没什么反应,眸光向下轻扫,和女子对视一眼,抬脚离开。
……
走了一截想起件东西,宋矜郁又折回车库,从后备箱拿了个盒子交给餐厅的侍者,吩咐了几句。随后才去找祝雪。
服务生引着他往位置去,宋矜郁打量两眼四周,很快了然这家是个“黑店”。再偷头一瞄单价……悲从中来。
唉。
妈妈一时半会估计很难接受他贫穷的大学外聘教师的身份,还当他有黑金卡随便刷呢。
等被引到位置后,宋矜郁发现了更糟糕的事。
祝雪和她遇到的那对中年夫妇朋友拼了桌,正相谈甚欢,见他过来了立刻招了招手,三个人的视线全投到了他身上。
不是吧。宋矜郁绝望。
他一会儿莫非要买四个人的单?
在场只有他一个小辈,又不能给妈妈丢面子……硬着头皮买吧。
心情沉重地在位置上坐下,宋矜郁还没拿到菜单呢,先被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
任太太道:“你儿子不愧是搞艺术的,穿衣打扮就是个性呢。”
她的先生附和:“哈哈,艺术家的审美我们普通人看不懂。”
宋矜郁:……
有什么看不懂的?
他瞧了瞧自己的松松垮垮的钩织毛衣,花纹抽象了一点,但蓝黑配色多么经典啊,这俩人看抹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对夫妇是祝雪的老朋友,家世背景自然相差不远,还更好一些。任先生是一家建材公司的CEO,和宋成章有过业务往来。
祝雪是听不出话里有话的人,笑吟吟道:“是啊,小羽总喜欢这么穿,太浪费他的身材和脸啦!”
宋矜郁也就没反驳,专心致志研究菜单,试图找出四位数以下的搭配。
“咦,小羽的耳钉蛮闪的,是红宝石吗?”一只珠光宝气的手毫不见外地从斜对面伸了过来,摸向他鬓边。
宋矜郁的头发通常会遮住耳廓上沿,下午做陶艺怕弄脏,编了个比较利落的发型,耳朵全露了出来。
“这个切割和光泽……我看着像……”任太太脸色一变,手收了回去,“红钻?”
耳骨钉不大,孤零零一颗鲜红如血的宝石,差不多2克拉。这个大小哪怕是鸽血红也不稀奇,但若是红钻——
“你不认识就不要胡说。”她老公在一旁低声斥道,“总共没几颗的东西,哪里说见就能见到的。”
任太太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否认。
“嗯,是普通石榴石。”宋矜郁回答,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限量供应的布列塔尼蓝龙虾,把菜单递回给了侍者。
吃鸭肉吧。鸭肉比较便宜。
对面隐约松了口气。
祝雪性格活泼,爱聊天,餐桌的氛围起初还算愉快,不知怎么的那话题就一个劲儿往宋矜郁身上拐。
任太太:“小羽是不是还没结婚?今年都三十了吧,和我儿子一样大。”
祝雪在旁边腼腆一笑,没回答。
任先生:“他这个情况想要找到合适的对象不容易啊,差一点的你们肯定看不上,太好的呢……哈哈。”他用意味明显且不太礼貌的笑含糊了过去。
任太太一副替他们为难的样子:“现在同性恋结婚是不稀奇了,但有头有脸的人家里还是少见的。”
“你们呢,也不要遗憾了。”宽慰似地拍了拍祝雪的手,她说起了程廷峥的事,“那样身份的人就算活着也不可能真的和同性结婚的。这种家族最看重继承人,没有亲生小孩怎么能行呢?”
祝雪的情绪都写在脸上,闻言瞄了一眼旁边的宋矜郁,面露担忧。
任太太也暗暗望了过去,长发青年心不在焉坐在那,叉子戳着鸭胸肉剩下的酱料,看起来都要睡着了。
她正要直接喊对方的名字——侍者托着一个夸张的白色陶瓷盘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盘子上有一个比脑袋还大的冰球。
宋矜郁瞧见,立马回绝:“我们没点这个。”
不要擅自加菜,OK?买不起。
侍者欠了欠身,“先生您好。这是主厨今日的隐藏菜品,随机赠送给餐厅里一位客人,不需要您额外付钱。”
“给我的?”
“当然!”侍者语气也很夸张,“这间餐厅里还有比您更光彩夺目的客人吗?”
“……”
“什么东西啊?”祝雪靠了过来,挨在他肩上好奇道,“小羽快敲开看看。”
宋矜郁无奈,拿起旁边的小锤子,往那个寒气森森的冰球上一敲。
磅铛!
格外厚实的冰球炸开,砸在陶瓷盘子上发出巨大声响,白色干冰缭绕升起,露出正中央色泽红艳诱人的布列塔尼蓝龙虾配羊肚菌。
整桌人都吓了一跳,小半个餐厅的人往这边看了过来。
“……”
神经。
宋矜郁沉寂一整晚的脸色总算出现了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