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无灾是在软榻上醒过来的。
刚睡醒,那双含情的深瞳还泛着一层薄雾,没有聚焦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金丝帐顶。
浅色白烛在剔透玉石雕刻的桌台上燃烧,时不时被爆出一声烛芯受火的响声,银炉被烛光照的折射出细微的光,里头银丝炭被火苗侵蚀,露出火红的弱光。
封无灾脑子卡住了般难以启动,瞪着眼睛观察屋内摆设。
刚醒来时他就发现不对了,这般柔软舒适的软榻不可能在他简陋寒碜的院房里出现。
眼前的摆设格外眼熟,低奢淡雅的修饰品无一不彰显着自己主人的身份。
稀奇了,他怎么跑到寿长宴床上了?
封无灾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张近乎妖孽的脸突然僵住了。
只见他猛地伸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一通,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舒了口气。
吓坏他了,差点以为寿长宴一时疯怔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劫.色。
脑袋被吓清醒了,醉酒后埋藏在深处的记忆一鼓作气涌了上来,直冲的封无灾脸色苍白。
死了算了。
封无灾闭上眼睛,甩了自己一巴掌。
他,他怎么能撑着醉酒对寿长宴上下其手?!恬不知耻的赖皮要亲就算了,竟然还求着寿长宴再打他一巴掌。
人生在世还有比这更尴尬的吗?
记忆深刻告诉封无灾:还有!你还死皮赖脸的抱着寿长宴哭。
封无灾顿时感觉前程一片昏暗。
他现在已经算不得是个人了,他的灵魂随着早上的闹剧而去,徒留僵硬的躯体。
怎么酒量能这样差!换作之前的他,别说区区几杯果酒,就算是一口气何几大缸魔域里最烈的烧酒眼都不会眨一下!
封无灾欲哭无泪低吼一声,死尸一般直挺挺竖在锦被里。
封无灾是要豢养寿长宴当他的魔姬,任他玩弄,但他打算一步步来的,手被没牵上怎么能直接到亲脸呢?步骤都错了,全都乱套了!
封无灾气的胸闷,正挺尸着,门突然就被推开了。
于是顶着头炸毛的封无灾就这样没有任何防备的见到了得体大方的寿长宴。
寿长宴刚从湘亭居见完寿钰回来,一身衣袍还带着外头沾上的寒露,甚至发梢上都裹着圈薄霜,被屋里的暖气一吹化开滴在铺地毛毯上。
寿长宴面上淡如凛冬冰雪,心里却炸开了花。
醉酒时还好,和一个傻子计较不起来,如今两人清醒相对,尴尬感便在互相注视的视线里蔓延出来了。
寿长宴张了张口,但没憋出句话。
这叫他怎么开口?
封无灾呆滞的“啊”了一声,脑袋四处乱转,眼珠子也停不下来,惊奇的不得了:“兄长,这是哪?”
寿长宴顿了顿,面若霜雪般冷淡的开口:“我的寝房。”
封无灾睁大眼睛,清澈明亮的眼眸弯弯:“我怎么在这呢?”
封无灾喝酒会断片?
本来就难开口,现在对着没有记忆的封无灾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寿长宴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封无灾直愣愣的盯着寿长宴走远的背影,懊恼的锤了锤脑袋。
寿长宴整个人都麻了,在室内被烘出的暖意被外阁的风吹散,冻的他打了个哆嗦。
寿长宴叹了口气,托起放在桌上的汤盏。
掌心感受了下温度,捧着走进内屋。
瓷白的碗盏里盛着热腾腾的醒酒汤,澄透的汤底卧着个白色的蛋花,热气蒸腾散在空中。
寿长宴把汤递给愣头愣脑的封无灾。
封无灾接过汤,慢吞吞喝下。
迷蒙光影间,寿长宴好似透过眼前清瘦的少年看到了另一人。
魔域的火经年不灭,蒙着层幽蓝的紫光团在嶙峋的柱上,枯森白骨堆制的魔座上懒散倚着一个人。
封无灾散着一头乌发,居高睥睨着匍匐在地的男人。
寿长宴苍白的脸血迹斑斑,没有温度的眸瞳滞空的望着魔座上的封无灾,像是在看着一片虚无。
寿长宴白袍上布满血痕,细瘦的手腕上锁着沉甸甸的铁链,布满锈迹的链条刮蹭的腕骨通红,压的寿长宴抬不起手臂。
“抬头。”封无灾戏谑的笑声刺耳,地上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
“看我。”
寿长宴木木的躺在冰凉的地上,闻言扯起嘴角,露出个讽刺的笑。
封无灾长指轻叩白骨,耐心殆尽,红不见底的眸瞪大,抬手时虚空中突然出现两条晃荡的铁索,尽头连在寿长宴腕上。
封无灾神经质的笑了一声,嫌弃的捏着锁链,手指勾动。
刹时,地上瘫软的人便被抽到空中,手臂强制性被扣着挥动,双腿却是怎样也伸不直,软软的拖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