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气氛愈发缱绻时,晏井承忽然挺直脊背,挑眉道:“我府里可不养闲人,你说能帮我把生意做大,可当真?”
柳嘉之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自是当真,但是你不是说你的酒楼有一套自己的规矩,用不着我嘛。”
“与其将你推开,给你自以为是的保护,不如咱们一起把这滩浑水搅个清楚。”
“你说你来自七百年后,那我便需要你带着你的后世智慧,与我共执一子。”
“我要你帮我在州江楼搭个大戏台,越大越好,戏唱得越热闹,那些躲在暗处蝇营狗苟的人,就越坐不住想要跳出来。”
柳嘉之不明觉厉,只顾着怔怔点头。晏井承跨步向前,用指腹轻轻梳理她因点头微乱的发丝。
“害怕吗?”
“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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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除夕夜当天。
日头斜斜照在州江楼飞檐上,柳嘉之踩着雕花长凳,正踮脚往门扉上贴着新裁的纸鸢纹样春幡。
一阵风起,彩纸被风掀起边角,她急得伸手去压,发间珍珠步摇随风摇曳。
晏井承立在廊下轻笑,月白广袖一卷,稳住了她摇晃的身子。
“当心摔着,这些活让下人干就好了。”
“什么下人。”柳嘉之被她揽着腰扶下长凳,转身轻拍双手嗔怪道。
“我们那里,人人平等,人人都是人上人。贴春幡这种事,就是要一家人一起动手才有意思的呀。”
“一家人……”
晏井承正陷入思考,听莲便举着彩线缠的【百事吉】冲出来:“家主!姑娘!五辛盘和屠苏酒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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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说笑着往暖阁走去,柳嘉之故意慢了半步,趁人不注意拽住听莲的袖口。
“让你给我准备的另一个东西呢?”她压低声音,杏眼亮晶晶的。
听莲机灵地眨眨眼,从袖中掏出一沓宣纸,凑近她耳边悄声道:“照着姑娘说的,找了城里最俊的画工,足足画了三日呢。”
柳嘉之满意地将物品塞进暗袋,忍不住弯起嘴角。
忽听前方传来晏井承带着笑意的嗓音,“这般窃窃私语,可是背着我藏了什么年节惊喜?”
她浑身一僵,袖中画像被她紧紧捏住。
听莲突然隔在二人中间:“家主、姑娘快些走,屠苏酒过了这个时辰喝,来年可要失了福气呢。”
“对呀对呀。”柳嘉之急忙抓住听莲的手腕,“误了时辰可要大事不妙咯。”
说罢,拉扯着听莲跌跌撞撞往暖阁奔去。
晏井承望着逃窜的身影,唇角不觉扬起,眼底尽是温柔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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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立马跟上她们,反而是转身回到贴春幡的门前,取来一张未贴的迎春花纹样的春幡。
蘸上浆糊,将其端正地贴在将才柳嘉之贴的纸鸢旁边。
“一家人要一起贴,当然也要…贴一起。”
远处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与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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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井承掀开暖阁厚重的锦帘,抬眼便见柳嘉之立在八仙桌前,柳眉紧蹙盯着盘中青绿交错的食材。
“这就是所谓的五辛盘?”她杏眼圆睁,鼻尖皱成一团。
“葱、蒜、韭菜倒也罢了,为何还有香菜啊?”
桌上众人互相对视,忍不住笑出声。
“姑娘有所不知,”周掌柜搓着手赔笑,“此乃是胡荽,除夕吃了能辟邪气的!”
晏井承上前轻巧夹起一撮胡荽:“西域传来的妙物,配着春饼…”
话音未落,柳嘉之已跳开数米远,发间珍珠步摇撞得乱颤。
“离我远点嗷,晏井承!我全站网名都是传说中的【不吃香菜】,你可别来招惹我。”
“不吃就不吃,跑什么。”晏井承话虽这么说,却忘记放下了手中的胡荽。
二人绕着桌子跑了不知几圈,柳嘉之一个着急,裙裾勾住了凳角,踉跄摔倒在地。
随着她一起摔出的,还有袖中七八张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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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听莲尖叫着冲上前,暖阁众人桌椅挪动声、惊呼声乱作一团。
晏井承在嘈杂中定住身形,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满地画稿。
只见那画中有美人执扇倚梅,俊男簪花策马,每张眉眼都勾勒得极为精致。落款处龙飞凤舞写着【州江楼吃播人选】。
“大家听我解释。”
柳嘉之被扶起来,见众人盯着画像议论纷纷,急忙弯腰准备一一拾起,却被晏井承抢先一步拉住手腕。
他指尖压着那张俊男簪花图,抬眼时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柳姑娘这满室春色,倒是想比我这个正牌家主更抢眼些?”
“正牌”二字他故意咬得极重,柳嘉之却不忍笑弯了眉眼。
就当是被资本家做局了——州江楼应该大小算个资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