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眼镜男没忍住退了一步,像是一根一直支撑他立在这儿的主心骨被抽走,他看看另一边的众人,靠墙的三个小姑娘瞬间目光炯炯,都燃起了吃瓜的兴趣;路芸与KTV负责人则一脸无奈。
收回视线时,他还看到程锁锈正玩着手指一脸无辜地望着他的眼神。
——妹的。
“我需要联系一下我的老板。”他说。
“你老板叫什么?”陆巡忽然好奇地抬头看他。
“王忠强。”他一字一字地念。
“王中王?”程锁锈好奇,“火腿肠?一节更比六节强?”
“没听过。”陆巡很失望地收回目光,“看来混得不太行,在南城还没有一根火腿肠出名。”
“你们……”
“我劝你别打电话了。”陆巡摆摆手,“我都没听说过这名字,就像不认识这警局的局长,那你们老板再往上找三层关系能找到哪儿?”
眼镜男被他的话冻住。
“好,好。”他收回手机,“算我们倒霉,今天碰到了硬茬,方不方便打探一下阁下的尊姓大名?”
“不方便。”陆巡挥了挥手,程锁锈心想,其实你们刚才都听过了,他的大名就是我花名。
“所以以后没有关系就别乱用关系,还有你,”他看向李警官,“你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吗?”
对方紧绷着脸,没有说话。
没多久,门被从外敲了敲,一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拿着个密封袋进来了,笑嘻嘻往李警官桌上一放,又冲陆巡一哈腰:“真不好意思啊,小陆总,这都把您给惊动了?真是一场误会,误会!我这家KTV好久没亲自去看了,没想到手下的人都这么懒散,给您添麻烦了哈!警官,这是监控录像。”
“好。”李警官收了,男人有些局促地看了会儿陆巡:“也代我向扈少问好。有空了到我那酒吧去坐坐?最近去玩的网红可多了,特别热闹,要是哪天有兴致,提前让人打个电话,我就留最好的位置给您。”
“好。”
U盘插进主机,第二段监控视频开始播放,KTV老板直接选取了最关键的片段,上来又是那油腻男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鹿洵——”
KTV老板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问:“小陆总,我截这段录像时就没大明白,您当时也在场吗?”
程锁锈默默地把脸偏到一旁。
*
走出警局,摆脱了一众无关紧要的人,程锁锈接过陆巡的轮椅把手:“我来吧。”
陆巡带来的那两人很识趣地离开,程锁锈推着陆巡沿这条街漫无目的地走。
已经快晚上九点,天很黑,这路边也没什么人,很寂静。路旁的一排法国梧桐叶片宽大,月光还是从缝隙中落下几缕,风从中穿过时沙沙作响。
“妈的怎么这么费劲啊……”程锁锈拨掉一片打在头上的树叶说。
“是路面不够光滑。”陆巡倒蛮享受。
“我说,你腿明明也没多大事,怎么这么喜欢坐轮椅?连在家里也坐?一开始见面时吓死我了。”
“因为爽啊。”陆巡仰起头看她,她也低头看他,这么反着看他的脸确实有点意思,但她目光没忍住,很丝滑地落到他衣领中若隐若现的胸部肌肉上……
飞走的思绪被他话拉回:“我们不是一起看过很多场电影吗?大佬不就是这样出场的?”
程锁锈笑了:“可是你太年轻。”
气质不符。
走着走着,来到一无人的公园,似乎有些年代了,以至于灯光昏黄,都没什么人记得它。
程锁锈将陆巡停在白色的石雕栏杆旁,下面似乎是一潭死水。她蹲到他身前,水岸边枝影错落,一盏路灯的黄晕像旧时代的影片放映机,将一点外围的光线遥遥地散漫过来,其中蒙蒙的似乎是飞虫的影。
她拉住陆巡的手,慢吞吞说:“我感觉现在的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陆巡还是懒洋洋:“比如?”
“比如……”她低着头,脸埋在他膝盖之间,他说:“程锁锈,你这个姿势很奇怪。”
她没理他:“比如我不理解,我的世界为什么突然间天翻地覆,家里说破产就破产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在赌场里战无不胜,手中的筹码越积越多,走在一张张赌桌间宛如一只骄傲的小孔雀。结果顷刻之间,满盘皆输,她一无所有,但她还带着傲气,想从新再来,可手里握着的一两个筹码赢了输、输了赢,再没有什么盼头了。
陆巡一只食指在下巴上磨了磨:“那我也想问,那天的车怎么就偏偏撞到我?”
“我们车速又不快,他倒是快,早一秒,晚一秒,或许都没有什么事,哪怕我们在飙车也说不定能躲过一劫,但就是发生了,对吧。”
“嗯。”
“但我觉得我们两的事不太一样。”她说,“比如今天,换作以往,我自己就可以搞定一切,但我不得不打电话给你巴巴地等你来。”
“那就好好学表演,在想做的事上努力往上爬,重新发展人脉,让自己别再受欺负。”
程锁锈抬起头:“可这件事也在靠你帮我。”
陆巡歪了歪头:“难道你不要我再帮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