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巡在酒店没住多久,果然被陆老给召回太平山顶。
父子一起用晚餐,陆启耀关心他左腿几句,仿佛明目张胆地放出个烟雾弹,再直击要害:“怎么回港城不来找我,先去打扰Hugo?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巡开门见山地说明原委,不卑不亢,没被陆启耀那气势给镇住,从而认为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妥。
陆启耀舀一口汤,又放回寻常语气:“让你管的那些七七八八的生意,你都做得怎么样?”
陆巡抬眼,目光中间是陆启耀,其后是挑高七米墙上一头巨大的狂啸中的金虎,左墙上挂张大千泼墨山水,右墙上挂赵无极抽象画,他将手下管理的所有公司汇报得有条有理,陆启耀追问时也对答如流。
看来是让陆老满意了,他一挑眉,话题转回:“陆家可不太欢迎演艺圈的人踏入家门,会很麻烦。你看中的这个女孩家庭情况怎么样?是南城人?”
陆巡反而不再回答。
“Daddy,”他说,“我已经做好了分内事,只是来为想做的事争取个机会。”
老爷子哈哈大笑,拿金筷头对他一指:“你不说,我自己去查!但在没查出来之前,你不准离开我半步。”
于是陆巡就这么被锁在了陆启耀身边。
每天乘劳斯莱斯幻影出入,陆启耀带陆巡去自己钟爱的饭店吃钟爱的燕窝酿鸡翅,又遇到熟人,向其介绍了自己的这位儿子,让陆巡代自己喝不少酒,自己却红光满面地在那儿咂红枣枸杞。
又带陆巡去参加赛马会,看他一年五六百万培养出的“金麒麟”,那一身淡金色毛发,在阳光下简直是极致高贵的象征;乘游艇出海,指着南岛,说起80年代自己盘下第一间赌场的往事。
就这样消磨了许多天,陆巡也不便坐轮椅,只能缓慢地在他身边跟。但在陆启耀身边,哪怕他什么样都无所谓。
于是他回程锁锈消息的时间寥寥,晚上倒能抽时间通个电话。
眼下都十一月了,南城已入秋,港城却温暖而干燥,两人仿佛处在两片天地里。那天程锁锈终于问他:“陆巡,你到底在那边干什么呢?”
她声音伴着细细碎碎的风,很孤独很落寞的感觉。
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只是语气不自觉温柔:“锈锈,再等等吧。具体什么时间回去,我还是说不准。”
看着港城的这边山色,和之前在这里休养时真一模一样,不讨喜。
*
眼看一个月快过去,陆启耀调查一个人不可能这么慢。
各种各样的地方他都带陆巡去过,最后才同意他请求,放他去找Hugo,当然他肯定提前将Hugo那边给打点好了,最后丢给陆巡一句话:“世界何其广阔,而你和你妈一样,偏安南城,就喜欢执着于眼前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陆巡回了违心的话:“Daddy,您没亲眼见过她,不知道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筹码。”
心里话却是:程锁锈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想不顾一切去托举的人。
陆启耀淡淡地瞥他一眼,不知是否看穿他表里不一:“那我就看看你能在内地的演艺圈里折腾出什么水花。”
“有Hugo出山就足够折腾出水花了。”陆巡笑笑,“谢谢daddy。”
陆启耀目视远方,不像在对他说话,而像是在兀自慨叹般:“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只有饿的时候才会对你唱歌,而一旦喂饱了心里就只有一件事——远走高飞。”
陆巡没在面上反驳,之后去清水湾找Hugo,Hugo说:“这样吧,你现在打电话问问你女朋友的生辰八字,我再决定。”
陆巡好笑,或许这也算是和命运打一次赌。他给程锁锈打电话,问了这奇怪的问题,程锁锈没多问什么,告诉了他,陆巡拿笔洋洋洒洒地记在Hugo的记事簿上。
电话里又传来程锁锈声音:“陆巡,我能去港城找你吗?”
*
维多利亚港畔,傍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程锁锈披了件薄外套,手里拿一盒烟及一只打火机。
走向陆巡时,他坐在轮椅上,支开了负责为他推轮椅的人,混在一众乌乌泱泱的游客中,她把烟盒及打火机一并丢给他。
“谢了。”他从中抽出一根,以手拢着打着了火,“就破例这一次。”
“有心事啊?”程锁锈在他身边坐下,向前探身,以挨得他近些。
她眯眼看着眼前极致绚丽的图景,那一座座铺开的高楼大厦闪着细细密密的华光,霓虹映在墨蓝绿色水面上,以粉蓝色为主,荡漾。
天地间都是一层雾蒙蒙的紫,光怪陆离又有种别样的扭曲。
“所以你觉得天时地利天和,让我拍了那部短剧,然后不惜投一笔钱来让那部短剧更精良些,再用它来港城给我找经纪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