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彻底安静了,只有动感的音乐响。
强烈跳跃着的灯光一会儿照亮一双红色的睁大的眼睛,一会儿照亮一张黄色的张大的嘴巴,各种彩色的惊讶的五官在四周乱飞。
某个瞬间,一道白光将安思畅整个人打亮,酒液将她头发拉成几条长长的海带,贴脸垂下,她整个人如同一只阴湿的女鬼,她今天穿的还是一件长款的暗花白T。
白光又暗下去。
其他人就算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吱声。
“你疯了啊!”安思畅向上捋了把头发,她身边人给她递纸巾擦脸。
她身边那位程锁锈知道,叫“陈叶犹”,和安思畅一样是童星出道,长相清秀寡淡,像邻家女孩,但很有故事感,演技出众,多年来在许多电影作品中饰演配角,也算积累出不小的名气。
“我就是故意缠着陆巡,故意恶心你,怎么了?”安思畅倏然从位置上站起,酒又顺着她身体的轮廓滴滴答答往下流,但她脸已经擦干净了,黑暗里一双眼睛却亮亮的,一食指指过来,“程锁锈,别以为从香港请到Hugo、到北城请到魏仕明你就一步登天了!我就这么和你说吧,明年金鸡奖的最佳影片是《红潮》,最佳女主演是我,最佳导演是我叔父,你算什么东西?”
“陪你玩玩就是给你面子了!真以为自己还在南城当公主,全世界都围着你转了是吗?”
“好了好了,先别激动。”旁边人说。
看看气势汹汹的安思畅,又看看眼神淡然冷漠的程锁锈,两人一高一低,剑拔弩张,让周围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前途都不可限量,他们都得罪不起。
只有在安思畅身边的陈叶犹帮安思畅说话,她看程锁锈的眼神轻蔑,完全不怕得罪她:“听到了吗?”
“你刚进圈,之前混的也是南城和港城那边,而这两个地方对北城来说根本就不入流,所以你现在不知天高地厚很正常。”
“还有你那男人,我都懒得说,谁不知道是个瘸子?你真觉得安思畅很稀罕?你也不看看成天往安思畅身边挤的男人有多少!”
“……”
当陈叶犹提到陆巡时,其他一切都在程锁锈脑中自动屏蔽了。
她看陈叶犹的眼神又冷又狠,连安思畅听了陈叶犹的话都害怕,想扯一扯她劝止,又怕在程锁锈面前露怯,掉面子,幸亏陈叶犹说完了,冷哼一声。
毕竟安思畅到现在都没摸清陆巡的底,只知道他确实有实力。
她还记得她当初作死,想让陆巡上热搜,结果圈内大V没一人帮她,后来竟还铺天盖地地黑她,完全不顾她叔父曾潮的面子。
曾潮得知这事,问清她来龙去脉,觉得她做事毫无分寸,很不高兴,可他虽然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对她严厉,私下却特别惯她:“你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人,还要坐轮椅?”
“退一万步讲,这天底下坐轮椅的男人也多了去了,你要是真喜欢这款,”他手一挥,“我给你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不用了。”安思畅当时这样有气无力地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想了想:“起初是知道他是程锁锈的靠山,但没想到那么年轻那么帅,还那么有能力!先请到Hugo,再请到魏仕明,然后来北城和那么多圈内人打成一片……程锁锈之后从《破剑华》组里出来后代言不会少,连出了事媒体都在我们之间选择他,我就是不服气!他坐轮椅我也不嫌弃,反而觉得这一点让他这个人更神了。”
曾潮听完之后笑:“我是不懂你脑袋里装的什么。”
“可能死活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她喃喃。
“叔父——”她又撒娇,“就不能去查查陆巡这个人什么来头?一个南城人,竟然能去港城请得动Hugo?还让Hugo情愿来内地生活,就为了捧程锁锈?程锁锈有那么大魅力?她真就那么好看么?”
越说越心急,曾潮只是摇头。
安思畅就觉得陆巡深不可测。
并且为自己能在北城折腾他一段时日而感到得意,哪怕是引他反感。
——哪个男人对她反感过?
如今在酒吧,陈叶犹说出这样的话,安思畅替真正不知天高地厚的她感到害怕,拉住她手,看程锁锈离开:“今天的话我都记住了,那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不过以程锁锈那假清高的脾性,她应该不会把陈叶犹的话转述给陆巡吧,安思畅思忖。
程锁锈一走,其他人才马后炮一样叽叽喳喳起来:“天啊,百闻不如一见,这个人怎么这么狂?”
“思畅,要不换身衣服吧?附近有一家商场,我替你去买一件?”
安思畅用纸巾拭着头发:“没事,让我助理去就行,我们继续。”
“是啊,不用和她计较。如你所说,她刚进圈什么都不懂,自以为起点高就了不起,殊不知她在真正的奖项上根本没胜算,就像曾经的魏导在曾导面前一样——手下败将。”
安思畅赶紧摆手,脸上却笑着:“哎——这话可不好乱说。”
那人笑着点头:“嘿嘿,我懂!”
*
程锁锈当然不会把陈叶犹的话转述给陆巡。
回家的路上车水马龙,她思绪万千。
终于脱离市中心,车拐入别墅小区后如释重负。莹白灯光照得一丛一丛被精修过的植物亭亭玉立,随风轻曳,让人心情好了些。
可进入卧室,陆巡靠在床上看电影,还是注意到她不自觉轻锁在一起的眉头:“怎么了?你们直接吵起来了?”
据他了解,程锁锈可不会在这种事上吃亏。
“那倒没有,就是听了一些话,洗漱后再和你说吧。”
从浴室出来,程锁锈在陆巡身边躺下,却一顿:“你喝酒了?”
他身上洗发水与沐浴露的清香盖不住酒味,这酒味也绝不是她身上的。
“嗯……”
陆巡懒洋洋应一声,眼神都不给她半分,明显想让她揭过不提。
怎么可能?
程锁锈一个翻身,跪到他身上,双手掐住他脖颈,俯下身与他四目相对。
鼻尖凑近他双唇仔细地闻,哪怕他洗漱后残存的酒味若游丝,还好,啤的。
她刚要说什么,鼻尖一阵痛感,她一句“我靠——”只喊出一半,赶紧往后躲——陆巡竟然咬她的鼻子!
“你是狗吗?”她眼里有了怒意,“你知道女明星的鼻子有多珍贵吗?”
陆巡当没听见,继续咬她的唇,程锁锈激烈反抗,两人又在床上扭打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