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都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看上去算是一起意外。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陌生的刹车声,皮肉与钢铁硬碰硬……
即便已过十年,我还是能清晰地记起来自己在当时仓皇逃命的样子,显得多么渺小无助。
在脆弱的生命面前,情爱好像显得更加珍贵。
因此,上一世的我,是直接把这次车祸当做跟陈魏之的定情。
毕竟,向来高高在上的魏之哥哥衣不解带的照顾,鞍前马后的伺候,是多么难得!
然而,稍微观望一下我们之后的相处模式,彼此憎恶又不分开,徒增折磨又当局者迷,此时能得上天垂怜跟陈魏之再度对峙的我,就觉得心累。
何苦呢?
我风华正茂,真要一份轻松愉快的感情,不必跟陈魏之纠缠。
他事业有成,真求一份安逸踏实的陪伴,也不必折磨于我。
但到底,年少无知。
我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一眼只看到身边的他。
他被我缠成习惯,哪怕是做噩梦,都记得要先安顿好我这个拖累。
感情的事情,分不出对错。
不过,这一世,我不会动这种奢侈的东西了。
惜命。
说起来,我也说不出上一世怎么就放不下一个陈魏之。
隐约是为一些幼稚的原因。
陈魏之哄人可谓相当有一手,也可能是他拿捏我易如反掌。
我们无数次分分合合,几乎大半都是陈魏之回头。
但凡他开口,我就没有拒绝的可能。
以致于此时此刻,我想给自己找一些开脱的借口,我也许也没想象中那么爱他。
“家属你不要着急,具体情况我们等医生来确认之后,再做商议如何?”护士姐姐看我和陈魏之大眼瞪小眼的,唯恐陈魏之一个心狠手辣拔了我的输液管,敲碎我的石膏臂,赶忙把他扯了叫主治医师来。
病房里的空气都平静下来。
我安静地望向窗外。
有风有云有飞鸟,真是个美妙的世界!
活着真好。
年轻真好。
这一次,我该找到属于自己的轨道,而不是围着陈魏之转了。
我冲着远去的飞鸟笑了一下。
粉身碎骨一次,我居然能平心静气地祝福陈魏之,过他自己的人生。
很快,主治医师带着人急匆匆地过来,事无巨细地把我一顿盘问。
就在陈魏之满怀希冀地认为我绝对是在忽悠他的时候,主治医师遗憾地告诉他——病人记忆的确受损,需要静养。
“不是伤得不严重吗?”陈魏之狠狠地瞪着医生,未来驰骋商场的霸气如今已经可以窥见一隅。
“大脑毕竟很复杂,受创后有可能血块阻塞,具体情况还需要留后观察。”主治医师看陈魏之咬牙切齿的样子,留下安抚的话,又匆匆地走了。
“总之,不准打架!病人需要照顾!”护士姐姐也忙去了。
陈魏之在原地愣了许久。
终于,他还是无力地坐到了我面前。
他问我:“小意,你还记得多少?”
真难得,那个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陈魏之居然会妥协了。
风凉话在我心底打了个转,兀自消失。
想跟他划清界限是一码,想损他也是发自内心。
只是这话不能出口,不然我的失忆就要暴露。
陈魏之期盼地看着我,看上去有点可怜。
这副情深的模样,放在外面不知要迷倒多少痴男怨女。
我深受其荼毒才更刻骨铭心地知道不能心软。
“你是陈魏之?”我木然地看着他半晌,终于在他耐心要耗尽前一秒大发慈悲地配合答话。
陈魏之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此时还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们相识于少时,我叫他全名是在十岁左右。
现在我们都十八了。
刚刚过去的那个暑假里,我们两个的关系更是在他的主导下,有了质的飞跃。
我该甜腻腻地叫他魏之哥哥。
这个称谓,代表他不仅仅是我的玩伴那么简单。
陈魏之愤愤地想要来摇我的肩,纠正他在我身上应该获得的硕果,又看到刚恢复运转的输液管,手里一顿,只得懊恼地搔乱了头发。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眨了一下左眼。
我正盯着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细微的变化。
我知道,陈魏之要撒谎了。
也挺神奇的。
纵然我一辈子都被陈魏之戏耍于股掌,但居然能识破他撒谎时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