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几年熬过来的,有几个是善茬子呢?’
头落地后,朱乔的意识并没有立马消失,先前所见到的混乱幻象亦在顷刻褪去,唯余下走马灯般的记忆。
那句关于善茬子的话,她忘记是谁说过的了,只记得说这句话的人的大腿,最后被她绑在了火堆上,做成了烤肉。
一开始,她也不是这样的。
五年前的她,有份正当的职业,一名颇有姿色的销售。
跟一个富二代过了一段日子后,对方扔下一叠钱就去结婚了。她生下孩子,独自养育,等到她钱花光了,再想去讨点补偿之时,病毒猝不及防地爆发了。
前三年,她靠着男人和利用成功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等到越来越多的人进化出异能,人类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由于只喝奶粉和水,孩子营养不足,长期维持着骨瘦如柴的状态。仅仅遗传了她白白的肤色,变成了一只瘦小而干瘪的白色小孩。
有次她们被更强大更高级的丧尸逼到末路,紧要关头时,没用的儿子突然喊着说渴,烦躁的她便抓起地上浑浊的水就往他的嘴里倒。
浑水夹着血液进了孩子的口中,自此,朱乔东躲西藏的生活画上了句号。
而几年来无名无姓的孩子,也在此后得到了他的名字——奇奇。
她营造人设,通过小孩和自己的姿色迷惑别人,从而得到进入基地或者驻扎地的权利,以此换取生存的空间与食物。
所有的变故,起源于一年前她遇到宋于彪。
末日前,宋于彪是个重罪的死刑犯,在监|狱陷入混乱之后趁机逃了出来。
宋爱吃肉。可新鲜的肉太难得了,所以把算盘打到了鲜活的同伴身上。
将近四年的灾乱,早已把朱乔心中的道德观念消磨得一干二净。为了新鲜,为了刺激,她果断成为无论身份还是相貌都不匹配的宋于彪的伴侣。
朱乔自知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罪恶一旦开始,便会上|瘾,无法自控。
现在,她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以痛苦和性命作为代价。
*
云寅至今不晓得彼时朱乔看到的是如何的场面。他只知道,当朱奇奇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原本油光乌亮的黑发,此时却是白得像雪,一如朱乔释放的丝线。
盯了男孩许久,云寅才在心中默叹一口气,忍不住出声:“还好吗?”
对方佝下小小的肩膀,摇了摇头。
“那就等出去再说吧。”云寅一锤定音。
二楼一片狼藉,他们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去一楼,度过余下的两天。
在经过大婶的房间时,云寅站了许久,最终因为疲惫不堪,仍是放下了打算敲门的手。
他今天经历得够多了,不想再经历更多了。
一楼除了垃圾多点,基本没有别的问题。姓赵的那个男人的床七歪八倒,被子床垫上尽是干涸的红色,已经完全不能睡了。云寅简单收拾了一下,想让奇奇睡到还算干净的朱乔的床上。
奇奇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云寅。
云寅微怔,没有余力多想,只问道:“那要换吗?”
良久,男孩嘟囔了一声“没有”,随后便一瘸一拐地往朱乔的单人床的方向走去。
云寅很是嫌弃宋于彪的床,因为上面不仅有许多零零散散的碎发,被褥上更遍布奇怪的汗渍,看得云寅头皮发麻,他三五两下扔掉了被子和床垫,而后侧着身子躺上了脆薄如纸的木板。
冷静下来的脑子总是尤其活跃,他侧躺着,脑中忽地闪过许多不切实际的猜想。
会不会等他们出去之后,发现基地被进攻了,变得空无一人,没有人管他们了;
抑或是这是一场阴谋,是想抓他去做人体实验诸如此类的……
脑子里闪过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想,他在不知不觉中坠入睡梦之中。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直到有人把他摇醒。
叫醒他的是一个先前从未见过的女性,长发及腰,即便头上挽了发髻,冗长的头发依旧从她腰的一侧垂下来。
云寅捂着额头起了床,脱口而出,“我这是……睡了两天?”
那女人瞅一眼腕上的手表,神色冷冰冰的:“据我所知,现在是第七天,你应该只睡了一晚上。”
听罢,云寅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接着下意识望向侧方的铁架单人床,那里空空如也,不见奇奇的身影。
“那里,”他指向铁架床,“那个小孩,是提前出去了吗?”
“算是吧,我也不怎么清楚。”女人面无表情地回道,“他们就让我告诉你可以出这屋了。”
犹豫几秒,云寅问出心里的顾虑:“他们该不会是想伤害那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