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隆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珀尔娅一阵激灵，猛地捂住脸，深吸了口气：“对不起……黑棘五月很容易这样。”

黑暗对于人的影响似乎不仅是没有阳光而已。

“说点别的事吧，”珀尔娅又道，“虽然有些观念上的差别，可他被说得最多的事其实是上课打牌，因为这个，他留级了好几次。”

少年忽然抬起头：“留级？”

“他在学院里还有个‘十年级’的绰号，我记得我刚一年级的时候，他也是高年级，但是转眼我们就一个年级了。”珀尔娅说。

隆洛却皱起眉：“你知道‘迷路的托利’吗？”

少年回忆道：“安东尼说过，你在高塔里曾经听到过求救声。”

珀尔娅微怔：“那个是‘迷路的托利’吗？”

“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这个传说，但当时我只是听到了求救声，想要救人……安东尼还劝过我，说我那段时间吃到了致幻的蘑菇。”

身上挂着的威娜钟忽地响了一声。

隆洛看向它，越发困惑：“那你知道托利这个人吗？”

“我不知道……虽然我从小住在丽塔顿，但在一年级之前其实基本没有自己住的那座塔，”珀尔娅忽然想到了什么，本就勉强的笑容又淡了一些，“所以……我也根本不知道薇拉以前来过……隆洛？！”

就在这时，隆洛朝着某个方向，在雪中奔跑起来。

少年根本没有在意珀尔娅那落在身后的声音，脑海里掠过无数想法。

老师们虽然知道托利的事情，可因为涉及薇拉，他们不会告诉任何一个学生。

事情发生在八年前，珀尔娅正式入学前的两年，所以她对这件事毫无印象……但安东尼——安东尼肯定认识托利。

为什么？

珀尔娅想要找托利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说，可在费利问起时，他却说要带他找到托利？

隆洛又想起了薇拉的提灯。

安东尼之前调查过，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迷雾之月前的天空，唯独费利。

之前没有托利的事情，他只有提灯这个线索。

提灯不见了，而知道提灯的似乎只有他们三个人。

安东尼已经死了，如果这一切不是他干的，那么对方的目的……

“……费利。”

隆洛加快了脚步，冲向一年级上课的教室。

刚才那声威娜钟响起的是下课铃声，少年闯进公共高塔，人们陆续往外走，他越过人群，猛地推开门，只能看到剩下的学生正被前一天安排来管一年级的年级长催着离开。

“费利呢？”少年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费利，心头一跳，“他在哪？”

“他……”有人听到了，一怔，“一下课就离开了。”

隆洛猛地回头，开始思考费利会去哪里。

“炼金高塔”四个字在脑海中浮现。

少年转身，正要离开。

“喂？！你要去哪？现在不能单独离开！”年级长拦住他，“你要找费利？我们会去找他的……”

隆洛没有理会他，甩开了那想要抓住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对方一惊，语气又严肃了一分：“违反院规的惩罚……”

让人意外的是，隆洛头也不回，速度还非常快，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他穿过一条条走廊，出门，冲向炼金高塔。

工房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加上前一天的戒严要求，隆洛走进去，只能看到空荡荡的大厅，走廊也空无一人。

少年停下来，轻喘着气，环视塔内的岔路口。

金石灯点亮浅色的石砖，可并不亮，稍微有些昏暗，第一次令他产生“压抑”的感受。

费利到底在哪里……

他闭了闭眼，片刻后重新睁开。

与此同时，少年的手中亮起了一团青色的光芒，下一秒，它变成了一只鸟，张开双翅，扑向其中一个方向。

隆洛再次跑了起来。

青色的光芒在前方闪烁，少年咬了咬牙，没来由地觉得他们之间越来越近了。

石壁、走廊、风声，以及逐渐清晰的心跳声。

忽然，他的耳边传入了一道充满惊恐的声音。

“不……这不可能……我没有——”

“费利！”隆洛听出了那个声音。

爆炸声轰然响起。

剧烈的火光蔓延而来！

隆洛下意识用双手挡在前方，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灼烧感袭来。

不好。他眯起眼睛，再也无法往前进一步——

这个时候，强烈的水流从身后涌来，伴随着熟悉的声音：“隆洛？快逃！”

“珀尔娅？”他回头，看到珀尔娅上前一步，水流化成盾，挡在了两人面前。

“这座塔要塌了！”珀尔娅厉声道。

“但是……”隆洛试图找寻什么东西，可只能看到透明的水盾之外剧烈浓稠的火光，

“来不及了！”珀尔娅拖着隆洛往外跑！

工房内满是炼金材料，带来连环的爆炸。

耳边轰然一声，剧烈的晃动令他们脚步一晃，隆洛猛地扯过珀尔娅，下一秒，她原本的位置立刻落下一块巨石。

“该死，是谁在炼金高塔引爆火元素……”珀尔娅抬手，水流将它们扫开，可爆炸声却再次响起，“不行，得马上离开这座高塔！”

他们冲到门口时，一阵前所未有的爆炸声巨大的推力随着火焰涌来，千钧一发的时候，隆洛猛地挡在珀尔娅身后，但两人都被狠狠地甩出了一段距离，跌落在雪地里——

身后，火海将整座高塔全部吞没！

“隆洛……隆洛！”珀尔娅爬起来，视线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倒在一边的隆洛，走过去，“你怎么样了？”

她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一阵后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

隆洛突然离开，她回过神后想起最近的事情，越来越不放心。

却在赶到后看到少年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炼金高塔。

那里对于一年级而言太过危险，而在进去之后……

“隆洛……”珀尔娅想要扶起隆洛，可在看清对方后，一怔，“你的脸……”

隆洛一直在喝变容药剂，在那之后似乎依靠某种类似的法术维持着之前的模样。

她几乎都要忘记隆洛原本的长相了。

而当少年抬起头望来，她竟然有刹那失神。

那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哪怕被称作艺术品也不为过，然而与美丽同样让人感到难以描述的，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和同样漆黑的长发。

如夜空静谧，似乎比黑暗更纯粹。

隆洛扭过头，透过被热量蒸发出来的水坑望见自己的模样，也有一瞬的惊诧。

他没有美丑的观念，意识到的是另一件事。

让自己保持变容的法术来自于薇拉。

而现在，它被解除了。

“薇拉……”

他开口，听着那变得略微低沉的声音，心底的茫然进一步加剧。

这时，听到动静的学生们赶了过来。

“炼金高塔怎了？！”

“珀尔娅……？！你没事吧？！”

他们起初看到的是珀尔娅，可当注意到就在珀尔娅身边的隆洛时，和她一样有片刻失语。

很快有人发出了惊叫。

“黑色……那是什么？！”

“诅咒……他是被诅咒的人——”

被诅咒的——

“不，他是隆洛，”珀尔娅站起来，“我们的朋友……”

然而，他们仿佛“理解”了什么，那些惊叫却打断了她的话。

“是他！杀死安东尼的人一定是他！”

“他一直藏在学院里！一个被诅咒的黑暗之子！”

“你被骗了，珀尔娅——快离开他！”

“塔里面的人呢……都被他杀死了吗？！”

哪怕是隆洛，也察觉到了他们的意思。

他回过头，望着仍然在火焰中熊熊燃烧的高塔。

费利……死了。

高塔中的女孩死去的第二天，他们在井里发现了学生的尸体，火焰点燃了高塔，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里面。

珀尔娅却在惊诧间感到了荒谬，她张开手，将隆洛护在身后：“等等，死去的是隆洛的朋友！他根本不希望这一切发生……”

“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冰凉的声音传来，希曼雅从人群里走出来。

她，以及闻讯而来的人们。

隆洛回过头，看到斯兰蒂从中走出来，他看向自己，神情带了丝惊讶，又像感慨：“这纯粹的黑色……哪怕在史诗当中也不曾出现过，他之前……”

“变容药剂吗？或者法术，看来有人替你做过不少事情，”希曼雅朝旁边的人扬起下巴，“珀尔娅，过来，他很危险。”

“我知道他的模样，我们同行一路，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也和我们迎战过黑法术师！”珀尔娅却寸步不让，“他不可能是凶手……”

希曼雅却道：“你早知道他的模样？”

珀尔娅一怔，那些人听到这句话，看向她的眼神似乎也产生了一些变化。

担忧，害怕……到警惕，恐惧。

“不……”她摇了摇头，想要解释，又不知道从哪里解释，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莉莉，脱口而出，“我们有白法术师——她能看出来，隆洛绝不可能是什么黑暗之子！”

莉莉本来站在人群中，此刻浑身一颤。

她感受到周围望来的视线，只能从众人中站出来。

“莉莉。”

他们在等待，等待着莉莉的结论，她犹豫片刻，只能抬起手。

白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久未出现的白法术师看了隆洛一眼，猛地撇开视线，握住拳头：“我感觉到了……”

珀尔娅的心情被提起一瞬，下一秒听到：“黑雾。我感觉到了……黑雾。”

“什么……”

莉莉再次道：“他被黑雾笼罩，是黑暗之子。”

希曼雅抬起手，巨大的束缚法阵亮起，隆洛被那股力量笼罩，下一秒被摁倒在地！

“隆洛！”珀尔娅试图上前，可下一个法术针对的人是她——一道人影忽然从她身后走出，手落在她的肩膀上，阻止她继续沟通法术，“……维克多？！”

隆洛挣扎着抬起头，却在瞥见维克多时，所有动作僵直，瞬间瞳孔放大：“怎么会……”

维克多没有理会他们，朝希曼雅点了点头：“将他们送到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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