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沉郁，梁思原绕进一条岔路，快步往孟清家的方向走，同时拿出手机给孟清打了个电话。

“小弟。”电话很快接通，孟清的语气温吞，带着点笑意。

“你回家了吗？”梁思原放低声音，又担心她会听出什么异常。

“已经回来了。”孟清说：“只是买了点小东西，不到八点就到家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梁思原走到一个路口，抬头往那间小院看去，门关着，院子里隐约透出一些灯光。

“怎么了？”好像察觉到什么，孟清问：“你在外面吗？”

“嗯。”梁思原说：“出来跑步，记起来就问问你还用不用帮忙。”

“我已经回来了了。”孟清笑着，“都这么晚了，不要跑太久，你也早点回家吧。”

“我知道了。”梁思原盯着路口的转角处，看到人影鬼鬼祟祟地现身，先他一步，径直往那边走去，随着靠近，拉起身后的帽子压低，“我买点东西就回去，你早点休息，晚安。”

“好。”孟清答应，一如既往地回应他，“晚安。”

手机屏幕的光消失在黑暗里，许忠注意到有人过来，立刻闪身躲避，斜贴着墙角低头假装在找什么东西，那张脸被外面的车灯照亮了一霎，倾斜的视线正望着孟清家的方向，眼睛里满是贪婪的光。

也就是这一刻，梁思原看清，他的一只手塞进了裤子的拉链里，鼓鼓囊囊，恶心至极。

从小在西平胡同长大，这条巷子梁思原闭着眼睛也知道有多少个岔口，每一条该怎么走，哪里有监控，哪里的人最少。

走到他身边的瞬间，梁思原积攒了太多怒气的拳头再也控制不住，猛然砸向了许忠的下颌。

事发突然，许忠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意识短暂地昏厥之间，被拖进旁边的一条小巷，继而身上的衣服就被拉起来蒙住了头，眼前彻底黑了下来。

他分辨不出任何东西，只觉得浑身都疼，脑袋天旋地转，眼睛睁不开，一阵阵直冒金星。

反应过来，许忠在铺天盖地的殴打中挣扎着想往外爬，头部却忽然遭到重击磕在了墙上，一声惨叫终于出声，嘴里开始不住地求饶，与此同时，腹部传来剧痛，一股酸浊骤然上涌，哇地吐在了自己的衣服里，掩盖了另一处直击骨髓的痛苦，两条腿只是抖了两下，一股热流黏在裤腿向下，把地上弄湿了大片。

梁思原退开两步，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人，怒火不能纾解，残存的理智却如一根极细的丝弦，在悬崖边缘牢牢地拉住了他，那是一旦事情被发现之后，孟清将会面临的处境。

自己的母亲，许家的人，都不是她能抵挡得住的压力。

克制住泄愤的念头，这件事只有越小越好，永远都不能被人知道。

梁思原调整呼吸，走到几十米外的一户人家门口，按下了挂在那里的门铃，人一直往前走，离了巷口，解下缠在手上从许忠身上扯下来的一块破布条，丢进半封闭的垃圾桶，脱下外衣搭在手上，到外面的24小时无人商店，在靠近门口的货架上买了一盒花花绿绿的糖。

等他回去的时候，西平胡同已经有几个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救护车还没到。

他从前街往家里走，绕开了人群，本不该被人发现，却在靠近家门时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孟清。

手下意识地把那件衣服往身后掩了掩，可在孟清的笑容里，察觉到这样太过刻意，衣服内里朝外翻了一下，掩盖上面被许忠抓出的脏污。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孟清走近，看到他一双眼睛红得有些不正常，神情迟疑。

“多跑了一会儿。”梁思原微微笑笑，好像一切如常，对她抬起左手，“想买你以前给我的那种水果糖，没有找到，只买到这个。”

看到他手里捏着的小罐子，孟清笑了一下，“你想吃水果糖？我那里还有呢，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从批发商城那边买的，老板是我以前的朋友，要多少有多少。”

“只是忽然想买一点。”梁思原维持着脸上的弧度，问她：“你……是在等我吗？”

“我以为你很快就回来的，你要是再晚一点我就回去了。”孟清拿过放在旁边的衣服袋子，“明天不是要走了么，我就想把这个给你。”

“什么？”梁思原伸手去接。

“一个画包。上次考试看你那个拉链不太好用，也有点太小了，颜料都没有地方放。我前几天逛布料市场的时候看到有防水布，就买来给你做了一个。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反正画板肯定能放进去，里面有两个单独的笔袋，你用用看有什么不合适的，下次放假拿回来我再给你改。”

梁思原低头看着袋子里的黑色画包，一时没有说话，而孟清言语间注意到他手背上的斑驳，发出个疑惑的音节，“你的手怎么了？”

心中一凛，梁思原在她看清之前收回了手，表面笑道：“画画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一点颜料，还没来得及洗。”

孟清点头，不疑有他，“那你快点回去吧，今晚要早点睡，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嗯。”梁思原紧紧攥着那个袋子，想到明日孟清就会知道许忠受伤的事情，有心拖延晚一点再走，可已经与张谷春约好的，又不确定还能不能更改，当下没有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