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女人用头指向那间里里外外都被铁皮包裹地黑黢黢的房间，示意穆洸可以进去。

穆洸却后退了一步。

秦楚发现，穆洸的神色不似方才那么泰然了。即便是他试图澄清自己和凌霄的关系时，情绪也没有明显的波动。反倒是现在，虽然不敢确定，但秦楚觉得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恐惧。

穆洸的反应显然也令银发女人有些意外，但她似乎很快就明白了。她没有执着于让穆洸上前辨认，而是命令安杉将希枫带出来。

安杉却有些犹豫：“长官，这样会不会有些危险？我再安排几个警卫员……”

女人抬手打断了她，语气比刚刚严厉了不少：“把他带来。”

安杉抿了抿嘴，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是！”

她只解开了希枫脚上的铁链，手铐还留着，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另一副手铐戴在了希枫脚上。手铐的链子很短，希枫根本迈步开步子，只得在安杉的押解下一点点挪到穆洸面前。

穆洸看清了，是昨天的男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宽大的黑色T恤并不合身，没有昨天的白色卫衣衬得清爽。头发显得干燥而蓬乱，明明昨天还是柔顺有光泽的，今天却像几天没洗又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不能怪希枫。T恤是垃圾桶里翻的，他得换下实验室里的那身衣服。头发就更不用说了，希枫那头引以为傲的秀发正在研究所里尽职尽责的当他本人的替身。而现在这一脑袋杂毛，不过是用脱离了本体的藤条纤维编织化形而成的，没有持续的营养供给，干枯的速度很快。

这样的头发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希枫可以经常换发型。当然，现在的希枫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便利有多重要。

穆洸：“为什么来地下城。”

希枫：“我……不是自己想来的。”

“什么意思？”穆洸蹙眉，问道：“难不成还有人逼你来？”

希枫不知道被人绑来算不算“逼”。

见希枫没有答复，秦楚插了一嘴：“你是被人强行带走的？”

希枫狠狠点了点头。

穆洸看了眼秦楚，继续问希枫：“是谁？为什么？”

希枫的额头开始冒汗了，他发现穆洸好像并没有戴着那枚吊坠。直觉告诉他，此时此刻，坦白不是明智的选择。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怎么带你进来的？回城的身份核验你是怎么通过的？”

“他先把我装进袋子里，又把我塞到箱子里，我没有被查验身份。”

秦楚摇着头，发出了一阵啧啧的叹息声：“可怜的孩子。”

“那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假装成别人跑了。”

穆洸：？

秦楚：......

安杉一把抓住希枫的后衣领：“你在耍我们吗？”

“安杉，耐心些。”只有那位女署长似乎并不意外，继续顺着希枫的话问道：“小朋友，还记得自己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吗？”

“一个大箱子里，在地下室。”

“离这里远吗？”

希枫摇头。

“还记得路吗？”

希枫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这是一个难得的他完全不需要隐瞒什么的问题，因为他真的不记得。

他是个路痴，这也是他时常对自己感到沮丧的一个原因。

穆洸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对这个男孩即将面临的命运感到同情，还是为自己丢掉了一个差点到手的人头感到遗憾。

“抱歉署长，我可以证明我给过他3号令，但显然，我无法为他擅闯地下城的行为做担保。”

“嗯？谁要你做担保了？”

“什么？”

“我只是让你证明有没有给过他3号令，至于他的其他行为应由治安署判断，和你们军部可没有关系。”

“抱歉阁下，我失言了。”

银发女人之前的态度差点让穆洸忘记，军部和治安署可不是什么友好部门。虽然治安署是从军部分离出来的，但自其独立建制以来，两者之间的权力斗争就没有停止过。说实话，凌霄为了他这个可笑的任务，居然把招呼都打到治安署了，着实令他吃惊。穆洸这才意识到，这个愚蠢的任务可能比他想象的还重要得多。

“带他走吧，去参加回归测试和审查。”

穆洸有些难以置信，他刚准备发问，就被女人压下了。

“我知道你的疑惑，但这是我的决定，也就是治安署的决定。你可以带走他，不过鉴于他的情况还存在一些不确定性，你必须当他过渡期的监护人。当然，”女人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你也可以放弃他，后续他怎样就与你无关了。”

穆洸迟疑了。他看着希枫，希枫也看着他。他不知道这个男孩是怎样一本正经地说出那些离谱的话的，但在希枫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是地下城没有的，也是他感到熟悉的。可他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希枫的3号令是他给的，从秦楚的故事中看，这个男孩确实也没有伤人的意图。疑点重重，他想弄明白真相。

“好，我做他的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