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各位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能严格遵守各项规章制度，这也是你们必须学会的一课。地下城不比地上，这里是讲规矩的地方……”

希枫的迟到成了女人生动的开场白，她喋喋不休地在台上立了半小时的规矩，还不忘再次把希枫拉出来鞭尸。

“......刚刚迟到的那位同学，”

早已昏昏欲睡的希枫突然感觉无数双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

趁着希枫回答的间隙，她终于肯抿了一口水。

希枫有些紧张地回答道：“希，希枫。”

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只要对上那女人的眼睛，就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

女人放下水杯，翻看起讲台上的名册。在倒数第三行，找到了希枫的名字。

“按照以往的惯例，第一次犯错可以通过参加义务劳动来抵消扣分。但很遗憾的告诉你，鉴于近几期的培训效果不甚理想，从本期开始，我们将更严格地要求大家，不再允许劳动抵消扣分。”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希枫的名字旁用红笔做了一个标记，“也就是说，你还有6分可以扣，一旦超过，就是不合格。希望大家都引以为戒。”

女人话音一落，台下就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安静！安静！”女人继续补充道，“当然，大家也不必太过担心，守规矩并不是什么难事。义务劳动仍可以加分，但加分和扣分独立计算，互不影响。扣分一旦超过7分，即为不合格，培训自动终止。加分累积到培训期满，会成为你们能否获得岗位推荐的重要依据……”

希枫对这些加分扣分的东西并没有兴趣，刚被吓跑的倦意又卷土重来了。50分钟的第一节课就在女人滔滔不绝地说教中结束了。好容易撑到下课，希枫终于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刚要睡着，肚子却发出了抗议声。

原本还让他有些期待的培训班，居然开始于这么一个困饿交加的早晨。希枫不知道，到底是它们蔷薇太天真了，还是人类太变态了。

如果有得选，希枫宁愿饿着，也不想睁开眼，但他的能量场无法在饥饿状态下维持稳定。

对食物的渴望终于还是打败了困倦，逼得希枫不得不醒来。

他从包里拿出了那块面包。打开袋子的瞬间，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和昨晚的土豆汤有些相似，是牛奶的香气。

“好香啊——”

“是啊，刚刚我就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奶香，还以为自己饿出幻觉了……”

“看那家伙，吃的什么……面包？”

“嚯，好像是新鲜的！”

“什么，新鲜的面包？现，现烤的？！”

众人的窃窃私语很快变成了大声的讨论。面包本不稀罕，但现烤的新鲜面包却很奢侈。

灾变后，由于大量动植物的变异，人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面临着食物匮乏的困境。直到地下城建成，在联合政府农牧部的统一规划下，人类才在各区建立了粮食生成基地。为了防止K病毒感染农牧区的动植物，基地里配备了最先进的能量场动态检测仪，由军部武装人员24小时轮流值守，农产品的种植和加工都由农牧部统一管理。严格来说，地下城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农民或牧民了，只有从事农牧业的“工人”。

相对应地，为了提高原材料的利用率，减少浪费，地下城的食品工业化率非常高。大量的初级农产品被送往加工厂制成了耐存储的即食成品或半成品，还有一部分供给各类公共机构和工厂食堂，这已经满足了大部分人的需求。只有很少一部分初级农产品会向民众出售，售价也极高。像现烤面包这类食物，普通家庭做不起，外面也很难买到。

地下城都如此，更不必说地面了。很多流浪者甚至连过期的包装面包都没有吃过。

起初，希枫又饿又困，根本没在意众人的围观。半块面包下肚后，清醒了不少，周围的指指点点让他如芒在背。

为了装得像人一些，虽然有点心疼，他还是学着人类的方式分享了剩余的半块面包。

围观的学员都不想错过这个尝鲜的机会，一拥而上，瓜分掉了本就不大的面包

“太——好吃了，”一个名叫乌娜吉的女孩挤在最前面，不客气地掰下一大块一口塞进了嘴里。她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含混不清地向希枫道了声谢，丝毫不顾及形象，“真是没白来，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喂，你也太没礼貌了吧。”乌娜吉的身后是一高一矮两个男孩，看起来比希枫略小。高个子男孩似乎对乌娜吉的行为不太满意，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但乌娜吉也只是对着他傻笑了两下，并没有在意。

反倒是希枫，被男孩的眼睛吸引了，他分下一块面包主动递给对方。

“谢谢，我叫吴蔚。”高个男孩从希枫手里接过面包，先给了身边较矮的那个男孩，并顺势介绍道：“他叫唐旻。”希枫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又递过去一块。吴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接过第二块面包塞到了自己嘴里。面包入口的瞬间，吴蔚先是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惊呼，接着眨巴了两下眼，一边细细地咀嚼起来，一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希枫观察过很多人，不论是地上还是地下，这个时代的人类，眼睛似乎总是暗淡的，再明亮的光都很难照进他们的眼底，寂寂无光的瞳孔里仿佛藏着一个能吞噬掉一切的黑洞，显得死气沉沉。

但，人类的眼睛不应该是这样的。在地面的旧城里，希枫曾见过旧世界的人们留下的影像。那时的人类，眼中充满了生命力，那种力量是经年的尘土和褪色的颜料都无法掩盖的，也只有这种满溢的生命力才能与那些曾经或宏伟或精妙的造物相配。虽然希枫不是很喜欢人类的造物，但不得不承认，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是无与伦比的，也是值得羡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