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个人。”
卫灵愣了愣,倒也没有很诧异,随后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袖:“为何?”
“云县曹氏兽场的少东家,他掳掠女子,买卖人口,被我用箭射死了。”
卫灵挑眉:“从云县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件事,没想到是你做的。”
卫姜抱住脑袋:“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滥用私刑,只是想吓唬他,可是风迷了眼,手一抖就射中他的胸口了。”
“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我会解决好的。”卫灵往后一靠,“只是这次回去,要关你几日。”
卫姜撇撇嘴:“关就关呗,难道关我还少了?”
卫灵瞧着她,神情淡淡的:“我爹回来了。”
他的嗓音温润,马车摇晃,卫姜看着他,一股凉凉的气息渗透心底。
那一刻她仿佛站在无边无际的冰原上,有个人用威严的声音对她说:“过来。”
在那片云山深处,瀚海日落几千年,没有人会途经,没有人看到她的绝望。
卫姜张了张嘴,声音有些低哑:“师父……几时回来的?”
“昨日。”
卫灵的父亲,南华宗宗主,卫姜的师父,卫无涯。
卫姜咬咬嘴唇,扭头看向车窗,不再理会卫灵。
他的声音却还是不断传过来,絮絮叨叨,叫人烦躁:“姜姜,日后还是要听话些,若喜欢下山,就带着侍卫,不要孤身一人出门,父亲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她好。
卫姜在心底冷笑一声,却又有些惘然。
那个人对她是挺好的,锦衣玉食地供奉着,可她还是不痛快,是她太贪心了吗?
马车摇摇晃晃,卫姜连日奔波,靠在软枕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正在梦里行侠仗义时,却朦胧间听到卫灵恭敬的嗓音:“父亲。”
卫姜一个激灵,猛地惊醒。
卫灵先下了马车,然后朝她伸出手。
卫姜脸上还有枕头的压痕,眼里是刚睡醒的迷茫。
马车停在山脚,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前头,一身青衣,身量高大,不怒自威。
卫姜扶着卫灵的手下了车,目光逡巡过卫无涯的脸,很快又落到地面。
她轻声唤道:“师父。”
卫无涯半晌没有回话。
卫姜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等了许久,才等到他“嗯”了一声。
夜晚的春风带着一点凉意,卫姜既急躁,又觉得无趣。
她转身想要走,卫无涯的声音又响起:“灵儿留守宗门,却没有看好你,该罚。”
卫姜皱起眉头:“是徒儿执意下山,与灵哥哥无关。”
卫无涯置若罔闻:“你这几日老实些,下个月天门山试剑会,你与灵儿同去。”
卫姜喜欢出门游历,却不喜欢被人安排,她嘟囔道:“不想去。”
卫无涯乃南华宗一届掌门,耳朵好似不太灵光:“这几天将养着,好好吃药,不然就不许你再出门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刚硬如铁。
卫姜用手指绞着袖子,心烦意乱。
卫灵低头看着她:“这回我也救不了你了,你可听话些吧。”
卫姜白他一眼:“还说?你自己受罚去吧。”
她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刚坐下,婢女云柔就端来一碗漆黑的汤药:“少主离家多日,这药也断了许多天,掌门嘱咐要少主多喝药。”
卫姜瞥她一眼,鞋都没脱就直接躺到榻上。
云柔见她如此,怯生生道:“少主……”
催促的话还没说出口,卫姜便懒懒道:“你去替我办件事,我就喝药。”
云柔声音温柔甜美:“少主请说。”
卫姜解下腰间一块玉佩:“你去白川县小河村村头找到一家姓苏的人家,那家的阿宝姑娘是我的朋友,你把这玉佩送给她。”
云柔双手接过玉佩:“云柔领命。”
卫姜把玩着帘子上的翡翠,一抬头,却见云柔娇俏地站在榻前,不由得一愣:“你还不去?”
云柔一双大眼睛扑闪着:“少主还没喝药呢……”
卫姜抓过药碗,一饮而尽,随后扭头看着她:“赶紧去,别耽搁时间。”
云柔一边出去,一边还道:“少主,桌上有蜜饯,你用一些吧。”
卫姜仰面躺在床上,静静地感受那腥臭的药汁流进胃里的痛苦。
吐了也没用,照样要喝。
宗门所有人都在催她喝药,这是她作为少主最重要的作用。
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