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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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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予眠给晏周制定的寒假学习计划,并不通情达理。她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她自己的每日安排更加紧凑:晨起便开始阅读,练字,见家教;下午是做题,体活,二轮家教课;晚间整理笔记,背英法双语单词,睡觉时也在深度记忆当天的知识。晏周得知这件事后,调侃道:“囚犯都有放风时间,你没有。”她不怎么高兴,但原谅了他的冒犯,还递去理科笔记,叮嘱他趁寒假补平偏科,至少补平文科也要考的数学。晏周擅长文科,理科则每门二十分封顶。他从没想过人为什么要文理双全,某一刻想过了,误以为大家都立志成为达·芬奇。他把那些无聊的理科知识压进书柜,全然不知江予眠为他量身打造了学渣笔记,也不知做这样的笔记,需要她挤出十五个晚上:前五夜,从所有知识点中挑出基础部分复印下来,分类贴到笔记本上;后十夜,在基础知识旁作通俗易懂的注解,包括例题、变题、出题陷阱等。即使知道,他也会说别浪费时间了,而并非感激她擅作主张的奉献。

寒假结束前,学校组织了一次返校考试。江予眠问晏周考得怎么样,他说非常好。等成绩公布后,她才明白所谓的“好”是指,数理化生四门总分从六十二进步到六十八。她险些气笑了,连质问晏周有没有看笔记都显得多余。那时,她在本市郊区的生物竞赛班接受封闭式训练,每星期只有周六晚能和外界联络二十分钟。她与母亲通话十分钟,剩下的十分钟用来等晏周的解释,他却敷衍道:“明晚我去郊区采风,顺便探你监。”

晏周骑车来时,天寒地冻。江予眠裹紧羊羔绒外套,戴上围巾和毛线手套,踩着咯吱咯吱响的新雪,偷溜到无人看守的栅栏边赴约。她怀抱三沓卷子,一见到晏周就给他布置作业,理由是笔记阅读量难以计算,卷子做没做一目了然。开学时,她要检查卷子的完成度,希望他配合。晏周嗤笑,说不做能怎么样。江予眠说,那就等着考不上大学吧。他问考不上大学和她有关系吗,她回答:“没关系。可你占用了教育资源,浪费是不道德的。”在道德标兵的坚持下,晏周从三指宽的栅栏缝里抽出卷子,看也没看就塞进书包。他拉开羽绒服拉链,掏出温在怀里的热红豆饼,表示来探监总不能空手来。江予眠记得自己同他说过爱吃点心,但惊讶于他也记得。当她思考起可以回送什么,他已经攀到栅栏下的石围上,预备空中抛物。在颤抖且旺盛的哈气里,江予眠看到晏周的耳朵冻红了,便问他冷不冷。他说不冷,她还是解开自己的围巾递过去,说白围巾也衬他。晏周落地后,把围巾挂到脖颈上,自我评判像去奔丧。见她脸色骤变,他才恶作剧得逞似的笑道:“也像西藏哈达,寓意好。”

他们很快就分别了。晏周跳上斑马车,回了两次头。江予眠站在栅栏里目送他,他挥挥胳膊,叫她回去吧。逐渐地,他成为风雪夜中飘摇的一粒黑点。此后很多年间,她都不曾像此刻这样无所谓他去了哪里。她回房和室友们分享热乎乎的红豆饼。睡在她下铺的女孩儿是同班同学,平常在班里,以专业八卦闻名: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有风吹草动,没有她不知道的。江予眠失去一条围巾、三沓卷子,多出一包红豆饼,这很值得探究其中的联系。女孩儿笑嘻嘻问:“你去见谁了?”江予眠如实回答,对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到开学那天,晏周跑去郊区私会江予眠的消息已在全班传开。

教室中,八卦者聚集成堆,讨论晏周为什么要去找江予眠。一位同学赌事件主人公早恋,其他人则七嘴八舌地提供证据。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诸如江晏二人成天凑在一起说话,仿佛话是说不完的;下乡期间,晏周还给江予眠削甜瓜切小块,她则盯着他的手心,看小伤口好了没有。后来大家就得了拉美文学的真传,絮絮叨叨地编造起魔幻现实主义的事迹,例如谁昨天看见晏周送江予眠回家,两人在路灯下话别,他亲吻了她的额头,他们嘴里冒出的哈气既冷又热。

真真假假的故事传到班主任耳朵里,他对什么都波澜不惊。在执教的二十三年中,他处理过太多早恋问题,光优等生和差生这样的组合,他就拆散过四十九对。解决早恋问题,首先要拿女生开刀。女孩子的脸皮就是为了羞耻而生的,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只要批评两句,她就会不由自主地代替别人羞愧。和男生谈话则没什么用了,甚至和他的父母反映问题,他们都会展现出家学渊源:“我们家是男孩儿,不吃亏的。您不用太担心。”从第一次听到这种“真理”起,班主任就掌握了对付早恋的诀窍。他差遣学生去班里叫人。江予眠走进办公室,班主任指指身前的座位,示意她坐下。他拿过罐头瓶做的茶杯,慢速吸溜热茶。他富有经验的眼睛审视着嫌疑犯,嫌疑犯也在审视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心虚异常,仿佛早恋的是他自己。这样的想法多少有些为老不尊。他红着老脸放下茶杯,迂回地推动谈话进程。江予眠听了半天,都没抓到重点,直到班主任问出了他最想问的:“你和晏周……你们关系好吗?”

江予眠清楚别人怎么说,但是她心里没有鬼,便开诚布公道:“不是特别好,也不是特别坏。”

“我听说你们还一起回家,是这样吗?”

“这个连我也不知道,老师。”

班主任见江予眠滴水不漏,只好重新思考对策。海扬中学门口立着一块校训碑,字是她父亲题的。那位知名父亲与省教育厅厅长私交甚好。九月开学前,校长便给教导主任打过招呼,教导主任又来提点他。面对这样背景的学生,他自然要摆正态度,于是问话愈发温柔却冗长。他至少重复了三遍:“老师一定会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不过,女生要爱惜自己,你们不像皮小子怎么都无所谓。”期间,用最婉转的措辞赘述最直接的思想:女孩儿太容易犯傻,太容易被花言巧语欺骗,太容易为了一丁点儿不成熟的喜欢不顾一切。江予眠未曾感知班主任自认的体贴,反倒受尽侮辱。后来她直接问对方:“您是性别歧视吗?如果是这样,我会投诉到教育局的。”

班主任执教二十三年,只遇见过四位不会羞耻的女学生,江予眠是一位。她单方面辩论起来,中心论点是:自己没有和晏周谈恋爱,难道男女同学多说几句话就要被外人指手画脚吗?班主任再度红起老脸,这回是支支吾吾憋的。他不断喝着茶水,为了掩盖找不到论据和时机插话。江予眠说理,称得上“蒲苇韧如丝”。她的两只拳头攥着,而且越攥越紧。旁边的办公桌上,一个男生在趴着抄罚写。他全程竖起耳朵听战,不知为谁捏一把汗。一交上罚写,他就飞快奔回教室,招徕同学大肆分享办公室里的神秘故事。他干脆地总结道:“江予眠为爱和班主任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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