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淼的脸色先是一变，随即摆出一个谄媚的笑：“谭总监来得可真及时啊。”

谭诺微微一笑，可那笑容却让人冷汗直流：“苏副首席来这里，是为了二提的位置吧？”

“的确是这样，”苏淼倒是很诚实，“您来也好，正好给我评评理。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的，之前那次室内乐，每次排练我也算是认真对待，因为当晚出了个事故过不来，就被方首席换上了自己的人，实在有点不公平吧？”

程缨气得脸色发白：“苏副首席，您怎么可以这么说？方首席他也是……”

“小程。”方黎朝程缨安抚一笑，对方当即不在言语，只是愤怒地注视着苏淼。

方黎知道程缨忍耐很久了，他对这姑娘感到有些抱歉，作为首席，或许在音乐上没出过什么纰漏，但作为一名保护者，他显然是不够格的。

“事故啊……”谭诺托着下巴，状似沉吟，“苏副首席，既然您提起那天的事故，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方黎仰视着那人，那双深沉如墨的眸子，竟有着少年老成的稳重，他忽然意识到，谭诺似乎有一种能力，足够让人发自内心的信任。

随后，他发觉苏淼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什么事？”苏淼的语气也有些难以察觉的迟疑。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八卦听就好，”谭诺笑着说，“我有一位朋友是交通系统的，前几天偶然遇到吃了个便饭。他聊到最近好像有个‘百日无事故’的口号，忙了几个月，城市路况得到很大改善，尤其是市中心，已经很久没出过事故了。所以我很好奇，苏副首席那天的事故，到底有没有严重到影响演出的程度。”

方黎惊得甚至忘记了呼吸。

谭诺明明没有在质问，可苏淼却脸色铁青，视线到处乱飞，就是不敢回应对方的目光。

“谭总监确实有本事啊，竟然连交通系统都有朋友，”苏淼说着，忽然站起身，只可惜他即便站在谭诺面前，却仍然只能仰视，“所以谭总监是在质疑我说谎？我也是浦江爱乐的，演奏会出问题对我没有一点好处的呀！”

谭诺微微一笑：“是啊，没有一点好处。这只是个八卦，您听听即可，不要往心里去。”

方黎看得出，谭诺是在给苏淼台阶下。

“行吧，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不打扰你们午休了。”

还好，苏淼没有继续纠缠，这人离开时，脚步散乱，明显心态已经崩塌。

等人走远，程缨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实在是太无耻了，无耻之尤！我就知道他在骗人，欺负我们没办法查证对吧？还说出问题对他没有好处？哼，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肯定憋着坏呢！”

方黎没有回应，但是他同意程缨的猜测。

而且他大概也知道苏淼准备做什么，在距离开场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宣布演奏会取消，乐手声誉、乐团口碑等一切都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曾经的他觉得苏淼没有理由故意放鸽子，现在他明白了，苏淼就是在用乐团赌他的首席之位。

乐团出现危机，苏淼的那些拥趸会联合起来质疑他的能力，而且谭诺刚来不久，恐怕顶不住如此巨大的反对声浪，到时候，面对内忧外患，他很可能会就此一蹶不振，能不能继续做乐手都是个问题。

想到这里，方黎握紧拳头，气得五脏六腑疼。

“只要是假的，总会露出马脚。”谭诺的语气从容不迫，充满自信。

“不愧是谭总！我以后就是你的脑残粉了！”

方黎被程缨逗笑了。

这时，谭诺忽然说：“方黎，下午的排练先暂停，我带你去见个人。”

“嗯，我现在就在群里发通知。”方黎说着掏出了手机。

谁知一旁的程缨竟叹了口气，说：“啊，原来是找小黎哥有事啊，我以为谭总您是来英雄救美的呢！”

“就是啊。”

听到谭诺的回应，方黎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当与对方的视线交汇，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霍然间，他有些脸红。

通知了几位乐手，方黎随谭诺离开排练厅，半路上，对方为他简单说明了此行的目的，原来，他们要去唱片公司见一位名歌手，商量有关合作的事宜。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现代交响乐团演绎的范围早已不限于古典乐，为电影电视剧甚至游戏录制背景音乐，为流行乐歌手伴奏等等，几乎方方面面，只要需要音乐的地方，就会出现现代交响乐团的身影。

只是浦江爱乐的老团长对这些很不屑，不愿接触，时间一久，乐团就被排除出了选择范围，就算愿意“纡尊降贵”，也不会给机会了。

因此，缺少竞争对手的爱丽丝乐团异军突起，短时间内成为改革新潮的代名词。

方黎之前很是心痛，明明不缺水平顶尖的乐手，却只能面临被时代淘汰的命运，着实令人唏嘘。

可是现在，这位新来的指挥家却好像冲破乌云的阳光，给了乐团希望。

“谢谢……”方黎激动万分，可虽然有千言万语，却只能说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