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波特——P——PPPOTTER—— P!P和M就隔着那么点——那么点距离!这么一点点!”
“该死的——该死的——他妈的!”
“妈的!我要——我要——我要把——这酒瓶——酒瓶——扔给他——扔给他……”
三人看着潘西表演完毕,陷入了绝对的沉寂。
五秒过后,哈利率先笑了起来。他哈哈大笑躺倒在德拉科的腿上,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德拉科此生从未遇见过如此尴尬的场面。他一手捂住哈利的嘴巴,一手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救朝潘西扔去——
“我没有那样说话!” 他恼羞成怒地大吼道。
“噢,你有。”
潘西关掉了演绎模式,把那个抱枕从脸上拉下,淡定从容地端起桌上的啤酒杯,“你还付诸了行动,把酒瓶从宿舍的窗子扔了出去。还好外面只是草坪。”
哈利突然不笑了。
哈利眨眨眼睛,怔了几秒。随后,他拔开德拉科的手爬起来,睁大眼睛瞪着他——
“是你!” 哈利惊呼,“我就说大清早球场上哪里来的碎酒瓶!操!你——我——我的膝盖差点就废了!你到底是想让我残废……你他妈那是什么酒量?”
德拉科本来涨红着脸,怒视潘西想要骂人。听到这话,他转头望着哈利,挑起眉来,“你要比酒量?”稍稍靠近爱人,他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腰窝,“让我们回顾一下你在我面前喝醉时都干些了什么?波特先生?”
哈利不说话了。潘西翻了个白眼。她把布雷斯从沙发上拉起来去找厨房里找零食,留下两个男孩你瞪我我瞪你,瞪着瞪着又贴近彼此吻了起来。
不用说,那个他们晚上玩到很晚,却也没有到最晚。临走时,潘西醉醺醺地向德拉科保证再也不侮辱这间公寓——又以“他妈这是什么破门”,结束了这个周末。
剩下的时间,便只属于男孩们了。
……
当然,伦敦很大,大到出了这个小公寓似乎就没有安全之处。然而正是因为如此,它好像就可以是所有人的容身之所。在韦布里奇的时候,德拉科和哈利牵手在街上行走,偶尔还是会招来异样的目光。他们以此开过玩笑,说有些事情一百多年了还是改变不大;然而心底某个地方,他们完全不愿回到十九世纪,不想带那把非要遮住两个人的伞,也不愿在路灯之下躲躲藏藏。
这并非是说,他们把大学课后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苏豪。的确,他们是喜欢去那一片喝酒、散步,但哈利认为,那更多是因为晚上并没有更热闹和光彩的地方。他喜欢和爱人因为那种鸡尾酒更好喝之类的问题吵起来,也喜欢指着那些奇形怪状的霓虹招牌,一起探讨这家店主的特殊癖好。但他最喜欢的,莫过于喝醉之后,拉着对方的手在街上唱起歌来;偶尔是流行歌曲,偶尔是不知什么时候记住的丹麦民谣——他们在一块亮一块暗的错综街道上跑着调,漫无边际地走着。每当这时,哈利总会有种十分奇特的感觉,好像黑夜和霓虹灯都转进了一个螺旋,一道彩一道黑地不停运动,像是幸运抽奖中的硕大转盘,而无论最终获得的是什么,他和德拉科都在中间那个轴心点里——因此永远快乐,永远不会失落。
非常偶然的几次,他们在市中心遇到过中学时的同学。秋·张和塞德里克还在一起——这让他们无意撞见时稍稍有些惊讶,因为听说秋远去了爱丁堡念书。“转来转去还是回了老家。”说起这事,女孩不禁露出一些无奈。她比十六岁时还要漂亮,头发挽在脑后,穿着靴子就像明星一样。塞德里克和德拉科是一个学校的,却直到站在沙夫茨伯里大街上,才寒暄般谈起院里那架管风琴。
“不得不说……你当年的审美也没那么差。”两人走远后,德拉科盯着秋的背影,悄悄地说。
哈利古怪看他一眼,“现在也不差。”
“嗯,我也觉得。”德拉科点头。
哈利翻了个白眼。
除此之外,他们还遇到过另外一个同学——格兰芬多的纳威·隆巴顿。这就更为尴尬了。
十二年级之后,纳威因为两人谈了恋爱,足有大半个学期没和哈利讲上一句话。哈利从不知道纳威是个那样有原则的人——他和这个男孩谈不上非常亲密,因此就算感觉不太舒服,也从没有过仔细解释的准备。奇怪的是,十二年级圣诞节前的某天,纳威突然自己找上门来。
他问哈利自己算不算他的朋友,哈利条件反射说是。他接着问那张很好看的明信片——那是不是给马尔福的,哈利懵了一下,点点头也说是。
再然后,纳威就和卢娜谈起了恋爱,就在第二天。
直到现在,这仍是哈利心中的未解之谜。只可惜两人并没好上多久,就又开始各自独行。
因此,当哈利带着德拉科在2015年8月13日去到樱草山上——意外见到一个人扛着相机的纳威,他们几乎同时定住,犹豫许久,还是上前打了招呼。
“天啊!哈利!”纳威睁大眼睛,看上去十分惊喜。这份惊喜在看见德拉科时稍微变浅了一点——但他仍然是微笑着的。他长高了很多——非常非常多,身材比起从前的微胖更像是壮实了。
“你也是来等流星雨的?”哈利问。
“想要把它们录下来,如果可以的话......”他固定住支在草地上的三脚架,着手开始安装相机,“我查了不少攻略应该怎么做,大概能够成功,但也不太确定……”架上相机,他弯腰调整角度,期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德拉科。
尝试装作不存在的男孩清了清嗓子,望向夜空一言不发。
樱草山的晚风很大,即使在夏天也吹得让人轻轻发抖。哈利穿着短袖,没带任何外套,反复拒绝后终于还是披上了德拉科的。三个曾经的中学校友就这样坐在静候英仙座流星雨的人群之中,望着天空随意说着话——当然,这仅限于哈利和纳威两人。
“挺有趣的,事实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里,我反正觉得挺好的。”
“但这不是全部吧?你会去市中心吗?”
“有些时候。是有空余时间,大部分我都花在拍照上了,”纳威坐在草地上,指了指旁边的三脚架,“我上个月刚刚给杂志拍了几张,所以我想也许应该尝试点新东西……”
“你在给杂志社拍照?上帝……”
“不不不,不是那种拍照。我从学校杂志开始投的,都是些风景植物什么的,然后就有Cell Press的人找过来,说要借用一下,就这么开始了。”
“这很值得骄傲,纳威。”
哈利笑着说。纳威点了点头,看上去不太好意思。
等待流星雨这样的事从来没有时间上限。从前,哈利就在守候某颗彗星时体会过这一点。他只庆幸无论那时还是现在,身边都有同一个人的陪伴。
“卢娜?啊……这是个有点好笑的事。她现在在和我们学校动物学部门的一个人约会,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是从他那儿得知的……很巧。”
“动物学?”哈利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又觉得不太合适,“抱歉,那听起来确实很……”
“很适合她,对不对?”纳威耸耸肩,“他叫罗夫·斯卡曼德,他们整个家族都是研究动物的,显然他祖父母就是在动物园里认识的。罗夫有天去了KCL的一个环保主义研讨会,接着就遇见了卢娜,回来就告诉了我。”
“那感觉起来肯定很……那什么……”
“还好啦!卢娜和我不是真的那样喜欢对方,”纳威听起来很无所谓,声音只有说到下一话才稍稍变小,“我觉得我们那时就是……在学校里都不太好过,或者说是我不太好过……我们应该只是朋友的,我们都需要朋友。”
哈利本能般地转过头去,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德拉科。后者看上去确实不太自在,捏着裤子上一块凸起的褶皱,嘴唇轻抿。
纳威也转了过来。他注视着德拉科,长久酝酿之后,吸住一口气说:“你知道你当年让我的生活非常艰难。”
德拉科看上去更不好了,而哈利完全知道原因。
他们曾经谈起过那场梦里——在死神温室前的经历。而德拉科告诉他,除了自己,他在火里看到最多的就是纳威·隆巴顿。后来哈利回想,想当时他看见德拉科躲进盥洗室时自己心里感受到的疼痛究竟是什么——接着就意识到,那几乎是让他把整件事以德拉科的视角体会了一遍。
如果是这样,那么纳威……
“我希望我那时候的生活更好过一点……但我想你是那个幸运的人,哈利,”纳威独自咕哝道,“如果我有那个机会,让欺负我的人后悔……”
他看了看一齐盯着他的两个男孩,随即闭上了嘴。
“呃,我……我先走了,那边的视角要好……要好一点。”纳威匆匆起身,搬着三脚架就要离开。
早已高大的青年仍然透着年少时的局促。哈利刚要说些什么,就见纳威对他又笑了一下——对德拉科点了点头,抬着架子便往更高的地方走。
“……我以前从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被分到格兰芬多。”
眼见男孩走远,德拉科喃喃道。
“现在呢?”哈利心里有点发酸,只是一点。
“我应该……我刚才应该说点什么吗?”
德拉科听上去很不确定。
哈利摇了摇头,靠到他的肩膀上。
“我的耳朵已经对道歉的话过敏了,德拉科。”
“嗯……”
德拉科低头沉思一阵,搂住哈利。
野草在脚边不断晃动,夜晚盈溢着夏日的芳香。这是最适合观星的晚上,空中几乎没有云,只要有动静,一定就能立即看到。
“你知道,他和我其实有很多共同点,经历,家庭……我想我曾经也挺孤独的。”哈利低声道。
握在肩膀上的力度加重了。德拉科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偏头轻吻他的额头。
哈利微笑着闭上眼睛,一会儿后又猛地睁开。
“这不是说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孤独!”他挣开德拉科的怀抱坐直起来,“你知道不是的,我——”
“你从来没有那样孤独,哈利。至少在圣戈萨赫罗的时候不是,”德拉科摇了摇头,“我当时还有点嫉妒你。所以真的要说的话,我当时做错事的风险要大很多……”
“但你现在有朋友了,”哈利说,“挺多朋友的。”
他花了有一阵,才记全德拉科学院里那些人的名字,其中不少他还见过。
“大概吧,”德拉科无所谓地说,凑前吻了他一下,“但我还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这正常吗?”
“别,打住。要吐了。”
德拉科笑了。
他们坐着山上足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终于开始有光亮从空中划过。
那非常快,和彗星完全不一样——快得就如错觉,眨眼便会把看到了的自信全数遗忘。然而星雨越来越密,很快,人群便都惊喜地指向天空。
哈利握住德拉科的手,偏头静静望着他——那双灰色眼睛凝望天空的角度,就和那年梦中一模一样。只是它们少了悲伤,里面盛着的夜色也不再像光年之外那样遥远。
他们终是一起走了出来,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1835年,哈雷彗星唯一一次在十九世纪出现。它的下一次是2061,周期七十五年,往复循环。
人一生可以看到许多流星。
但大多人的一生,只能看到一次彗星。
哈利很高兴他看到了。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之前在正文里一直有个遗憾,就是纳威出场的时候太少太少了,这篇番外是我能想到给他在FT设定中最好的一个结尾,同时还夹带了一个我一直打算写但是不再有机会写的Newtina设定进去。
此外,这篇也敬养育了我的伦敦城。写部分段落的时候稍稍触动,其中一些看上去好像是亲身经历的场景——它们都不是亲身经历。于是回想自己在伦敦独自寻找一切的生活,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又很庆幸。它仍然是赐予我热爱的精神故乡(之一)。所以相信它能像从前成全我一样,以最独特的方式成全他们。
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