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死我也总归比再也不见好，”孔鸿雪仿若无声，只动了动嘴唇，他退后一步，伸手为贺兰檀指明了乌赤的方向，“一路保重。”

贺兰檀再次欠身行礼，没有留恋地骑上坐骑，马蹄飞踏扬起阵阵尘土，很快消失在孔鸿雪的视野之中。

乌赤远在北方，路途遥远，骑行一日后夜里没有寻到驿站，贺兰檀一行人在野外过夜。

离开燕京，离开孔鸿雪后，小电视萎靡不振，扇着小翅膀从马头飞下来，坐在宿主的肩头：“亲，66我看见孔鸿雪递过来的东西了。里面是什么？”

贺兰檀拨弄火堆的动作一顿。

路过分干粮的加哈力好奇凑过来：“王子，这是什么东西？”

在乌赤，男子的腰带上会系刀子、火镰，他没有见过这么个精致小巧的布包。

管事探头：“哦是香囊啊，属下怎么没见……嘶，加哈力你过来，没事不要出现在主子面前。”

贺兰檀靠着树，摩挲着这枚香囊，火光照不到他的脸，无人看清他的神情。

小电视好奇，但没有宿主的允许，不会扫描香囊：“亲，孔鸿雪偷偷在里面藏钱了？”

贺兰檀鄙夷弹了它一下：“这不是钱袋子，里面装的……”

贺兰檀打开了，小电视飞上前去：“一枚平安符？”

平安符被倒了出来，贺兰檀握在掌中，他想起了前世孔鸿雪拿出香囊为见自己一面，自己却将香囊砸到了孔鸿雪的身上。

贺兰檀杀了柳金容，被天圣帝禁足在府中多年，但他从不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那几年间他学着收服人心，将禁锢自己的贺兰府彻底变成了铜墙铁壁后，贺兰檀也时不时溜出府逛一逛燕京城。

那年七夕，永定河桥，贺兰檀被人潮裹挟着上了桥，正在他皱眉想着何时能下去时，孔鸿雪整个人挤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替孔鸿雪捡回了脏兮兮的香囊，得了孔鸿雪一声弱弱的感谢。

贺兰檀思及此一停，当时自己瞧见孔鸿雪惊慌红脸的胆怂样，还以为是自己这异族长相将人吓住了，于是两人一个说完谢谢，一个淡淡嗯一声后，直至下了桥再也没有交谈。

没想到太子殿下是思春了。

贺兰檀将平安符重新放回香囊里，再揪住妖怪信手扔到一旁，靠着树干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小电视早已经习惯了，扑棱着翅膀选了匹马埋进了柔软的鬃毛中。

日夜轮转又是五日，傍晚时分，此世贺兰檀时隔十三年后终于再次踏上了乌赤的草地，梦寐以求的家乡。

加哈力的马驻足在主子后侧，他道：“王子，两天后就能抵达金帐，咱们要连夜赶路吗？”

草原上赶夜路是危险的，夜晚往往意味着狼群狩猎，人也是它们的猎物。

加哈力没有动，信任的眼神一直追随着王子，贺兰檀却是抽出了横刀，橙黄的夕阳下，横刀的寒光一闪而过，只听贺兰檀道：“迎敌。”

下一刻，茂密的草丛中窜出数十道身影，贺兰檀利落翻腕，横刀刺中冲向自己身侧那人的心窝，他拔出刀，喷溅的鲜血溅在了面颊之上，杀机迫近，贺兰檀却是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真是，一份大礼。”

加哈力举起弯刀大喊：“随王子杀敌！”

话音方落，贺兰檀只身没入刺客之中，刀剑打斗声四起，他刀气汹汹，割喉刺胸取人性命，看得小电视揪起了心。

又是一道气息逼近，贺兰檀反手劈去，这般多的人，他的袍角依旧漂亮，几乎没有人能碰到他分毫。

来人结结实实吃下贺兰檀这一刀，被这骇人的力气逼退几步，随即被贺兰檀重重踢中胸口，歪头倒地口喷鲜血，贺兰檀目光沉沉走向他，扯下了此人遮挡面容的布料。

见到此人面孔，贺兰檀并没有意外，沉声道：“老师。”

“王子，你这般大了，”被贺兰檀称呼为老师的查干口含鲜血，话说得含糊不清，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贺兰檀，“不该回来，不该回来……”

贺兰檀不见悲喜，前世也是查干前来阻挠自己，他摸着面颊上的血迹，只有一点疑惑不解：“为什么？我不该回来争抢金帐，也不该回来见父汗最后一面吗？”

没有人再回答他，查干喃喃说着“不该”，未能呕出的鲜血呛住了喉咙，头却歪向了金帐的方向，没了生息。

终是夜幕降临，贺兰檀听着远处的几声狼嚎，站在被血浸染了的草地上，默默替查干阖上眼睛：“我会送他们，去与老师团聚。”

加哈力等人喘着粗气看向王子。

贺兰檀甩去横刀上的血珠：“赶路，我想要尽早见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