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出建筑，来到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齐天左右看看，不解地道：“奇怪，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也许都被他的意识吞噬了。”风青隐道。

“啊？”齐天震惊，又觉得似乎有点合理，毕竟舟山君子看起来像是被不同的记忆给逼疯了，一个疯了的人做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风青隐忽然停下，示意齐天往前看：“看到那些透明的，微微在发光的泡泡了吗？”

齐天仰起头，在一颗大树下方看到几个漂浮的泡泡，有大有小，自己会移动，看上去像是被风推着走一样。

“看到了。”

“那些就是他的记忆。”风青隐道，“去摘下来看看。”

齐天将信将疑，走到大树下，伸出手抓住其中一个泡泡，泡泡在他手中破裂，“噗”地一声，齐天的大脑一动，闪过一些记忆片段。

一个和佘三长得很像的男人跪在舟山君子面前，应该就是舟山君子说的佘五：“城主大人，依我看，您不是被那猎隼打伤了妖丹，而是中了他的幻术！”舟山君子在王座上端坐着，“哦？为何这样讲。”佘五结合舟山君子的症状分析，使舟山君子相信他的确是中了幻术。接下来就是佘五的建议，用移除使他痛苦的记忆，植入新的记忆作为幻术的破解之法。舟山君子答应了。画面一转，却是舟山君子差人找来了世上对幻术最为了解的妖，询问他如何破解跟记忆有关的幻术。佘五的回答差不多，都是用新的记忆代替旧的记忆。还有几段回忆，虽然相遇的过程不一样，可结果都是一样的，看来最初的表演舟山君子是知情的。

齐天又摘了一个泡泡，这次是和那些奇怪的仪式相关，舟山君子在另外一件黑漆漆的屋子里，对趴伏在地上的手下说道：“‘隼肉’不够，我要很多很多肉，才能压制住我的幻觉。”手下道，“大王，很多是多少？”舟山君子想了想，道，“要多少有多少。”画面一转，是仪式准备现场，佘五站在舞台中央，指挥搬运的马妖们，“不许偷吃，大王允许了我们才能吃，否则就是偷，偷，可是要受绞刑的！”马妖们面色一紧，一个个更加谨慎起来。在他们来去的中间，有一座高高堆起的肉山，齐天看着那些胡乱摆放的残肢和内脏，一个没忍住，蹲在原地干呕起来。

“怎么了？”风青隐走过来，蹲下，轻拍齐天的后背。

齐天摇摇头，面色惨白：“真是他让妖去杀人的。”

风青隐不置可否，道：“再看看。”

齐天忍着恶心，又捏碎了一个泡泡。

舟山君子采纳了佘五用新记忆替代旧记忆的提议，却仍然对佘五有所防备：“我如何相信植入的记忆就是真实的记忆？”

佘五一听，伏地而跪：“大王，您相信我吗？我们乌梢一族最擅长使用幻术，能够将原本的记忆从大脑中摘取出来，稍加修改变成您想要的样子，然后再放回去，就是……过程痛苦了点，要像做手术一样打开您的大脑……大王，不知您可否承受？”

舟山君子思索片刻，道：“可以。”

可他并不完全信任佘，在“动手术”之前，将自己重要的记忆备份，放在王座上方的蛇眼下。手术很成功，舟山君子失去了那段自己被撕碎的记忆，变成自己将隼打死的记忆。如佘五所说，为了巩固新植入的、并不稳定的记忆，需要通过表演不断加深这段记忆。舟山君子坐在王座上，正好可以看到那座专门为他打造的、巨大的舞台。蛇隼大战一如既往地震撼，舟刚山君子开始的确相信这是自己的记忆，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虽然变了，可灵魂深处的痛苦、挣扎又渐渐浮现，一旦闸门开了一道小口，那洪水决堤只是迟早的事。

舟山君子找到佘五，说自己近日来反复地做一个古怪的梦，梦到自己被隼撕成了两半，“这个梦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我怀疑现实才是虚假的。”

佘五大惊，难道幻术压制失败了？可眼下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让舟山君子少思虑，多冥想，尽量减轻幻术对自身的影响。

舟山君子被噩梦缠身，痛苦至极，佘五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封印令他感到痛苦的记忆，植入新的记忆……

齐天看到这里，忍不住担忧地想，第一次压制失败，就该知道这不是根本的解决之法……唉，恐怕也是无奈之举吧，隼的幻术如此厉害，难道非要他本人过来才能破除？

画面还在播放，舟山君子的噩梦愈发频繁，甚至后来只是走神都会被噩梦夺走正常的思维。他变得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责罚打骂手下的小妖，却又在清醒时亲自去跟他们道歉。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变成了一个动不动就发火暴怒、偏执暴戾的神经质。舟山君子知道是自己的大脑出了问题，却又不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他忽然感觉到对一切都很厌倦，找到佘五，让他停了那场表演，“你们赞颂我打败猎隼，成为无往不胜的王，我却时常梦到自己被那只隼撕碎，即便是胜，也是惨胜，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不配做你们的王，我把王的权柄交给你，准许你从我的身体中获取力量，维持妖城的结界。”然后彻底封印自己的记忆，灵魂陷入永眠。

最后是舟山君子闭着眼睛坐在王座上的画面，也许记忆封印对他来说是种解脱，他的表情很轻松，嘴角带着一丝极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