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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雷霆雨露皆君恩三(未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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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醉酒

想想也是,以重华帝的心性,多一句不如少一句,不可能会主动调侃别人的。

那红缨锦鲤被丞相府的厨师处理成了锦鲤刺身,身上的大部分肉都被切的薄如蝉翼摆在冰山上,而那皮肉骨架却被强行弯成鲤鱼跃龙门的形状,看起来十分欢脱十分死不瞑目。

重华帝微微蹙了蹙眉,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蘸着芥末酱油放入口中。

林羡鱼歪着头,期待地看着重华帝:“公子,怎么样?”

重华帝表情未变,似乎不大想说话。

林羡鱼见状也夹了一块放入口中,没想到芥末的辣味顿时冲上鼻子,把林羡鱼的眼泪都激了出来。

林羡鱼捂着嘴,又不能对重华帝说责怪的话,只是眼泪巴巴地看向重华帝:“公子怎么都没有反应的,明明这么辣。”

重华帝似乎心情甚好,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勾了起来:“有么?”

林羡鱼连忙让侍人在端上来一碟酱油和芥末,自己调味。

平心而论,这刺身处理的极好,不止没有河鱼的土腥味,还很是肥美。林羡鱼看着重华帝将那纤薄几乎透明的鱼肉放入口中,衬得檀唇颜色越发分明。

不禁对着那瞪着死鱼眼的锦鲤叹道:鱼兄,能被重华帝放在口中,你也算是死得值了。

重华帝带来的宫人和近卫似乎交代了丞相府后厨,眼前的菜品跟宫中平日里的御膳规格相似,林羡鱼一想到这一顿要花费的银子,又有些肉疼起来。

菜品吃的差不多,白芷将蛋黄肉粽端了上来。

一旁的宫人正要替重华帝剥粽子,林羡鱼摆了摆手:“这粽子还是要自己剥才最好吃。”

说着,林羡鱼拿起一枚粽子,解开系绳,慢慢地将粽叶剥开,将那粽子放在盘中。

重华帝看着,也来了兴趣,只是他的手可要比林羡鱼大出不少,解那系着的绳结就有些费劲。

林羡鱼看着重华帝和那绳结斗智斗勇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上手帮着重华帝解那绳结。

林羡鱼的手一碰到重华帝的手,身子就僵住了,她意识到自己又做了蠢事,可是如今已经碰上了,如果不将那绳结解开就缩回手,岂不更加刻意。可是林羡鱼此时心脏狂跳,手也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不止帮不了忙,反而让重华帝解的更慢了。

虽然可能只过去了几秒钟,可在林羡鱼的眼中却仿佛过去了一万年那么久。

林羡鱼还没有什么动作,重华帝就自己将那绳结解开,还似乎挑衅似的看了林羡鱼一眼,并没有因为林羡鱼的手与自己肌肤相贴而有什么反应。

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将粽子咬了一口,肉干和蛋黄的香味顿时充满整个口腔,林羡鱼满足的不得了。再看重华帝,他也默默地将蛋黄肉粽送入口中,表情很是舒展。

吃了一个粽子,重华帝突然开口道:“你说的对,自己动手剥的粽子,确实比往日的好吃。”

林羡鱼憋着笑,连连点头附和。

她举起桌上的雄黄酒,敬了重华帝一杯,重华帝闻了闻杯中的雄黄味道,表情似乎不大爽利。

重华帝见林羡鱼已经将杯中雄黄酒一饮而尽,也没办法不喝,只是轻轻抿了一小口。

只这一口,重华帝的耳朵就红了起来。

林羡鱼望着重华帝面上云蒸霞蔚的颜色,没想到他竟是不会喝酒的。

“公子平时都不喝酒吗?”

重华帝的眼神不似平常一般疏离,倒像是含了一层雾一般:“除了非喝不可的宴会,一般不喝……”

他越说越小声:“……不然就会……”

重华帝说着,头栽向了林羡鱼。

林羡鱼只感到一阵好闻的龙涎香气息萦绕在自己身旁,她有些僵硬地看向重华帝的近侍:“程大人,公子会醉多久?”

那近侍名叫程全,看起来十分眼熟,正是林羡鱼第一天上朝时向他问路的那个,约莫有五十多岁,慈眉善目总是笑眯眯的样子。

他摇摇头:“大概个把个时辰吧,幸好公子刚才只抿了一口,这雄黄酒的度数太高了,往日为了保险起见,宴会时公子喝的酒都会换成水的……”

林羡鱼不知是喜是忧,看程公公没有扶重华帝回房休息的意思,自己这个把个时辰恐怕是不能动了。

林羡鱼一低头就能看到重华帝高挺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睫毛随着他匀长轻缓的呼吸一起一伏,重华帝的皮肤极好,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也看不出什么瑕疵,真像是用冰雪塑成的人。

除了龙涎香的味道,重华帝身上还有一股艾草的味道,想来是自己送的那荷包散发出来的。

平时看一眼也是奢望,如今却可以这样看这么久,实在是太幸运了,可惜不能够看到不同角度的重华帝。

林羡鱼不禁笑自己的贪心,人总是这样,遇见了这样的人,就总想着能多看几眼,能多看几眼了,又想能仔细观察些时辰,能够观察些时辰了,还想换不同角度立体地窥全貌。

就像自己如今已经是距离重华帝极近的近臣,却还想着能跟重华帝再近一些。

可是这再近一些的代价,却不是林羡鱼能够给的起的。

林羡鱼心里又酸又甜,好像是一大片草莓田,一点一点地渐次开满了小白花,花落之后恢复了原来的寂寞,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结出了小小的红红的果子。

可那果子或许还不够成熟,总带着一点微酸的涩味。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重华帝就醒转过来,他的脸上带着惺忪倦意,好像是海棠春睡一般。

林羡鱼心中自觉被那程公公骗了,明明说好了个把个时辰,少一分一秒都不是个把个时辰!

天色将晚,漫天的红霞也逐渐转暗,重华帝终要回宫,林羡鱼虽有万般不舍,还是将重华帝往门口送去。

到了丞相府门,重华帝转过身来正要说些什么,门口突然进来一个白色身影。

“阿鱼,看我带了好酒,今晚就可以不醉不归了!”

来人正是裴嫣。

重华帝的表情一瞬由晴转阴,一字不发地转头走了。

林羡鱼还来不及道别,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重华帝的背影上了马车。

裴嫣看清楚重华帝的脸,吓得悄声道:“这是圣上?”

林羡鱼无奈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般虎头蛇尾地送走了重华帝,可是前来拜访的裴嫣却不能就这样赶出去,刚好之前跟重华帝吃的晚膳还没有撤席,正好可以续摊。

重华帝和林羡鱼两个加起来又能吃多少,因此这一桌子菜都像是没动过一样,裴嫣也不介意自己吃重华帝剩下的菜,反而很是开心地跟林羡鱼喝起酒来。

裴嫣带来的酒不是雄黄酒,而是艾酒,倒是比雄黄酒更加适口一些,度数也不高,两个人边吃边喝,林羡鱼倒也很快就将刚才没有听到重华帝临别赠言的事抛在了脑后。

“听说你今天在朝上提议制定码头工人最低薪资?”

林羡鱼已经喝的微醺,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裴嫣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傻了,你自家就是做海上生意的,这样一来又得平添一份开销。”

是了,自家本就住在泉州,祖上世代经商,林羡鱼的大哥林渊如今就常年在海上行商。

林羡鱼只是缺失了三年的记忆,可没有忘了本,只是她虽然知道这样的提议对自家不利,可那是重华帝希望的,他希望自己说出那样的提议,自己又怎么能拒绝。

如果自己不说,朝上又有谁能说?

自太平朝开放海上贸易,并制定进出口关税之后,世家就渐渐将佃田偷税上的心思转移到海上贸易上来。虽然解决了一部分世家土地兼并的问题,可是这两百年来,世家把持海上贸易、进出口岸和大宗货物,随着商业渐渐发展,其中的影响和弊病不减反增。

重华帝自即位以来,就显示出了不同寻常的雄才大略和野心,如果说他没有对世家有什么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世家盘根错节,这朝堂上又有多少朝臣出身世家或是世家的门生或姻亲。

也只有像自己这样出身寒门的孤臣,能够在朝堂上应和他,这恐怕也是他选择自己作为左相的原因。

林羡鱼不敢也不忍辜负他。

裴嫣见林羡鱼不说话,用手指戳着她的脑门道:“你啊,就是猪油蒙了心,见到好看的皮囊就什么都抛了,你可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啊……”

林羡鱼耳朵一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约定”,什么约定?

八、约定

虽然心里好像塞了个奶猫一样抓心挠肝,可是林羡鱼还是忍了下来。

事到如今,她不敢将自己失忆的事告诉任何人,连裴嫣这个算是自己曾经最好朋友的人也不行。

那么这个所谓的“约定”,只能慢慢套出来了。

听裴嫣刚才的话,这“约定”想来无非就是事关朝政,或是事关感情,可到底是哪一种呢?

林羡鱼心中的奶猫慢慢安静下来,虽然不挠人了,却毛绒绒的蹭的人心里直发痒。

她状若无事地举起酒杯,轻轻在裴嫣杯上磕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羡鱼仰头将艾酒一饮而尽,斟酌着模棱两可的话语:“如今我在朝上也算是焦头烂额步步惊心了,这约定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裴嫣也跟着喝干杯中酒:“无妨,你还是先顾着眼前,慢慢来,咱们来日方长。”

林羡鱼气的在心里直跳脚,什么来日方长,谁跟你来日方长!什么时候耿直的裴大木头也会跟人打太极了,这朝堂还真是一块磨人的砾石。

二人各有心事,对这所谓的“约定”也迅速翻篇,二人自然而然地交流起其他朝堂上的政事了。

端午白日时日头最毒,而夜晚却温度适宜,天气越来越暖,晚风轻和,偶尔有穿堂风从容而过,惹得林羡鱼摇头晃脑,十分惬意。

不提什么劳什子“约定”,能跟朋友把酒共饮谈天说地,看着天上星河,还是一件清欢幸事。

烛火摇曳,照的裴嫣面上忽明忽暗,可是还是难掩其姿容出众。

林羡鱼看着裴嫣中正中带着些许光风霁月面庞,又忍不住想起重华帝,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怎么有的人就长的这般好看?

而且重华帝的好看跟裴嫣的好看还不一样,裴嫣像是辰时的太阳,明媚不可方物,照耀大地温暖却并不刺眼。而重华帝则像是那一轮朗月,又像是那漫天星辰。

林羡鱼想着,端着酒杯走出饭厅,端午的月亮自是不显,只有满天星斗低垂,天空仿佛一袭缀满星星的棉被一般笼罩在上方。

裴嫣也追随出来,二人靠在院中假山旁,一边赏着夜色,一边继续喝酒,还真应了裴嫣说的那句“不醉不归”。

在醉倒之前,林羡鱼出神地望着天空中的星河,仿佛投进重华帝的双眸之中。她忍不住想,重华帝今日临出门前,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呢?

迷迷糊糊间,林羡鱼又回到之前梦中的海棠林,面前的人依旧看不清楚,却似乎比之前稍微清晰了那么一点。

林羡鱼发觉自己开口道:“你叫我咸鱼,那么我就叫你阿悦好了。”

那人似乎有些不开心,道:“阿悦可不是你叫得的。”

梦中的林羡鱼也没好气道:“你叫我咸鱼,怎地连被叫阿悦都不肯,恁地小气!不让我叫,我偏叫……阿悦,阿悦!”

对面那人似乎有些无奈,便不再说话。

林羡鱼见那人不理自己,又有些没趣,过了一会儿,忍不住上前伏低做小道:“不叫就不叫……不要不说话啊……”

见那人还不说话,林羡鱼便上前去推了那人后背一把。那人一下子回头,林羡鱼好像看到了什么,猛地惊醒在床上。

林羡鱼惊魂未定地坐起身子,但是要问她梦里到底看到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

她看了看更漏,已经将近五更天,这下浑身白毛汗骤起,赶紧起床换上朝服。正在这时,白芷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进了内卧,昨夜不止自己和裴嫣吃酒,那剩下一桌酒菜也被林羡鱼赏给下面的人分了,想来白芷也是喝高了误了时辰。

林羡鱼胡乱穿好朝服,也来不及等白芷给自己束发,拿着那束发的玉带就往门口轿子处跑,坐上轿子,这才惊魂未定地自己束起发来。

这一瞬间,林羡鱼突然很感激上朝要求女官束马尾,这要是要求梳一个朝天髻,自己一个人哪里梳的起来。

紧赶慢赶,终于在宫门刚开启的时候到了宫城,林羡鱼急吼吼地往殿门前大步走去,途中收获目光无数。其实她平时也经常受人注目,毕竟是三品同平章事,又是才入仕三年的女子,无论哪一点受人注目都是平常。

因此林羡鱼也没有放在心上,越过百官挤到最前面。

陆文殊看到林羡鱼的到来,表情好像被一颗卤蛋噎住了一样。

林羡鱼略微偏头,露出疑问的表情。

陆文殊却只是憋着什么似地摇了摇头。

跟在陆文殊身后进殿,林羡鱼发觉今天的殿上有些奇怪,怎么百官悄悄议论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些?

正想着,重华帝带着内侍进了殿,他在龙椅上刚坐好,表情却与往日的端庄持重有些不同,倒跟陆文殊今天刚看见自己的时候有些相似。

只是即使是做出这样的表情,林羡鱼也忍不住赞一声“绝色”。

在悄悄欣赏绝色的时候,林羡鱼渐渐发觉不对,这奇怪的表情和视线以及周围的悄声议论怎么都好像是冲着自己?

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林羡鱼蹙着眉,等待着发落。可是没想到这样过去整个早朝,都没有人提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百官散去,重华帝并没有直接去往文德殿,而是向着林羡鱼招招手。

“你随朕来。”

林羡鱼自是无不跟从,她跟着重华帝走到垂拱殿后面,那里是皇帝临时休息的地方,其中有一面巨大的镜子是给皇帝正衣冠所用。

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林羡鱼不禁五雷轰顶,自己的朝服穿的歪歪扭扭也就罢了,头发不但束歪了,还留下两绺头发悬在空中。

想到自己一路上收到的侧目,林羡鱼恨不得现在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林羡鱼望向重华帝,只见重华帝还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并不似今早那般表情生动。

看着林羡鱼一脸迷茫还带着一丝遗憾地看向自己,重华帝忍不住蹙眉道:“还不快束好!”

林羡鱼吓得身体一抖,慌忙将白玉带扯下来,长发也随之垂下,慌乱之中,她的手抖的厉害,梳的反而比之前更不成样子了。

重华帝的脸色越来越黑,看着林羡鱼的手抖啊抖,简直比那朝上年过古稀的老阁老抖得还要厉害。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林羡鱼的头发。

林羡鱼愣在原地,肩膀僵的厉害,手更不听使唤了。

重华帝的手大,抓着一把头发也不会有握不住的情况,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留情,很快就将头发拢在一块,用白玉带束好。

这白玉带跟往常一般勒到发根,林羡鱼本来还因为重华帝的指尖触碰自己而头皮发麻,整个身子也飘飘忽忽好像浮在云端。随即就一阵吃痛打断了她的绮念,重华帝到底是男儿,比白芷的力气还大,林羡鱼只觉得自己头皮勒的都要脱离脑壳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林羡鱼感觉自己的眉毛都被勒的上挑了不少,只倒吸气地谢道:“多谢皇上。”

重华帝依旧面无表情,没好气地转头走向文德殿,林羡鱼连忙追上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在重华帝身上。

待到了文德殿,陆文殊和柳舍人看到林羡鱼跟在重华帝身后,头发也重新束好,表情都有些看热闹的模样。

不过重华帝再没提起刚才的事,只是如往常一般埋头批奏折。

林羡鱼也只好硬着头皮工作,只是想起刚才重华帝的举动,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静。

那个……昨晚因为醉酒,好像没有洗头啊……

心里一万个设想也没办法换回刚才的重来,林羡鱼不知是喜是忧,干脆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奏折批完之后,重华帝又到慎思亭中弈棋,只是这次的对手并不是林羡鱼,而是陆文殊。

林羡鱼自然也站在旁边作陪,虽然这次不能坐着,可是能看到陆文殊的棋路,站着也算是值了。

与重华帝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棋路不同,陆文殊的棋看起来随意散漫,实际上却草蛇灰线,每一处都在将来能够派上用场。

不得不说,这样的棋看起来比重华帝的棋可有意思多了,林羡鱼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上场。

不知道陆文殊是不是也曾受过那国手棋博士的教诲,他明显也是奉行着不着痕迹输给重华帝的准则,不过他的棋本就看起来散漫,很多棋都留着后手,可用可不用,一不小心假装控制不住崩盘也就在情理之中。

林羡鱼忍不住抚掌,妙啊,自己以后也可以试一试这样的路子,至少不小心下的兴起过度,还可以随时悬崖勒马输得漂亮。

下了两盘,陆文殊似乎有事先行告退,剩下林羡鱼与重华帝对弈,林羡鱼不敢上来就模仿陆文殊的棋路,只是暗暗布局。

重华帝突然开口道:“你昨晚喝多了?”

林羡鱼反应了一下,忙答道:“回圣上,微臣惭愧。”

重华帝鼻子里轻哼一声:“你确实该惭愧。”

他这样说的时候,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垂在眼角,看起来颇有些慵懒的劲。

林羡鱼讪讪道:“圣上可是累了?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朕又没有‘不醉不归’,哪里会累。”

林羡鱼心里颇有些无奈,重华帝这是怎么了?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终归还是识时务的,只恳切道:“微臣以后定当吸取教训,再不敢喝酒误事了。”

重华帝不置可否地微微挑了挑眉,黑子正好收官。

林羡鱼再无子可下,只好投子认输。

重华帝并没有继续开启下一盘棋,而是手指捏在晴明穴上,看起来微微有些伤神。刚才跟陆文殊对弈的时候重华帝就已经屏退了宫人,林羡鱼便上前给重华帝轻捶揉捏肩膀起来。

重华帝恹恹地抬眼看了林羡鱼一眼:“林相不必做这些的。”

林羡鱼十分狗腿道:“是微臣的荣幸。”

似乎是林羡鱼捏的还算不错,重华帝并没有继续拒绝,反而眯起了眼睛。

林羡鱼轻轻捏着,感受着手上传来紧实的触感,心里忍不住有些激动,这可是皇上的胳膊欸,里面可都是“龙肉”。

这样捏着来回,林羡鱼也在小心翼翼的研究着,这样看来,龙肉似乎跟人肉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自己手下的人倒不像是一条龙,更像是一只猫。

如果林羡鱼的力度有差,重华帝就会微哼以示意,这样几个来回就将林羡鱼调教的十分合意。

林羡鱼感觉自己的状态有些奇怪,自己正在按摩的“这只猫”既不会蹭人也不会舔人,更不会呼噜呼噜,自己为什么这样乐此不疲。

虽然林羡鱼好像打了鸡血,可连捏小半个时辰也吃不消,就在林羡鱼感觉自己的胳膊快抬不起来了的时候,重华帝终于开口道:“林相辛苦了,赐虎骨膏一对,跪安吧。”

林羡鱼如蒙大赦,这次去太医署轻车熟路,都不需要太医引路了。

边走着,林羡鱼边揉着酸痛的胳膊想,重华帝还是很体谅自己的,还知道赐自己活血化瘀的膏药,只是……自己为什么泪流满面?

林羡鱼苦笑着,这可能就是——雷霆雨露皆君恩吧。

太医署当值的太医还是上次给自己配安神药的那位华太医。

华太医这边似乎得了宫人传来的旨意,已经将一对虎骨膏准备好了。并温言嘱咐道:“林相这膏药贴过之后在外用手炉热敷一下。”

虽然心里腹诽着大夏天用手炉,林羡鱼还是点头谢过华太医,吊着膀子回府去了。

躺在床上,林羡鱼将虎骨膏贴在手腕处,抱着白芷拿来的汤婆子热敷,一边被烫的吸气,一边想起今天的事。

没有想到今天一天,自己就被重华帝碰了头发,而自己还给重华帝捏了肩膀。

这样的举动似乎并不应该发生在君臣之间。

林羡鱼闭上眼,感受脑后发丝头皮间曾经存在过的那异样的触感。

只是这样想着,林羡鱼就发觉自己浑身忍不住战栗起来。

她轻轻活动了手指,回想着白日里的那手感,回想着自己曾和重华帝距离那么近,慢慢借着汤婆子的热气进入了梦乡。

养了一旬,林羡鱼胳膊手腕的酸痛才彻底消失,经过这一役,她算是明白了,术业有专攻,再看向重华帝身边的宫人就忍不住肃然起敬。

天气渐热,上朝时旁边的宫人也会轻轻地打着扇子,林羡鱼一边替重华帝感觉凉快,一边替打扇的宫人感觉累,心情不禁矛盾。

朝臣们的启奏多半冗长,林羡鱼看着那晃来晃去极有节奏的扇子,几乎要睡了过去。

正在这时,洛阳令出列道:“启禀圣上,近日洛阳有多起女官吏失踪的案件,臣请圣上加派禁军在洛阳街道增设戍点。”

“准,由禁军薛将军负责。”

薛将军也是一位女子,身子生的高挑修长,因为常年操练皮肤接近小麦色,五官极为英气,也算是这朝堂之上数一数二的美人。

她手下更是拥有一营训练有素的女兵,几乎是京城一景。

洛阳令已经说了是女官吏失踪案,重华帝却还让女兵们戍卫,实在是耐人寻味。

因为这样的原因,林羡鱼在看折子的时候特地留意了案情。

原来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有一位女性工部书吏失踪,书吏官职小品级低,却也是各部工作中不可缺少的一员。

只是当时还是个案,虽然上报刑部,在刑部每日浩如烟海的案件中并没有翻出水花。

直到半个月前又连续失踪了两个女官吏,刑部这才对此重视起来,这三起案件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失踪者都是七品及以下的女性官吏。

然而这三起案件还没有头绪,一周之前又出现了两起案件,只是这两起失踪案的失踪者一个是六品官,一个是五品官。

这下刑部可炸了锅,自从重华帝即位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连环失踪案。

所幸的是失踪女子的尸体至今仍未被发现,那么这五名失踪者就还有生还的可能。

这第一位失踪者可已经失踪一个月了,刑部竟然至今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效率有点不行啊。

救人如救火,无论这五位失踪者到底遭遇了什么,时间都不等人,林羡鱼看的有些心焦,不禁在离宫之后去刑部借阅卷宗,看看详细的情况。

刑部虽然没有查出什么,但是卷宗写的还是很详细的,林羡鱼看了个来回,发现这五名失踪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为官吏,都为女子。而她们失踪的地点、时间都不相同。

而能够确定这可能是连环作案的恐怕就是失踪女官吏的品级在不断升高。

按照这样的推断,是不是接下来将会失踪四品的女官?

在京城的四品女官并不多,算起来薛将军倒是其中的一个。

林羡鱼皱起眉头,将抄写失踪者最后出现的时间地点的纸条拢在袖中,挨个寻去。

这些地点如今都已经增设了戍卫点,到处可以看到些英姿飒爽的女将士。

林羡鱼拦住其中一个校尉模样的女将士,亮出自己同平章事的鱼符,问道:“你们薛将军何在?”

校尉似乎也认得林羡鱼,忙拱手道:“我家将军如今正在天津桥戍点。”

林羡鱼谢别校尉,继续沿着定鼎门大街向天津桥走去。

她有些想不通,如果这些女官吏是被人绑架的,那么绑架她们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呢?到底是什么缘故还要令绑架的人依次按品级绑架呢?

眼看着前方就天津桥,虽然看到了戍卫点,林羡鱼却并没有看到薛将军。

林羡鱼的心跳不知为什么越来越快,她快步走向天津桥,拉住一个戍卫女将士:“你家将军呢?”

那将士猛地被这样一问,也愣住了,环顾了一圈,疑道:“将军刚才还在桥上啊……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林羡鱼大惊,连忙呼喊桥上将士一同寻找,恨不得将头伸到桥洞里去看看。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女声:“你们在找什么?”

林羡鱼回头一看,眼前人身材高挑,身穿将袍,看起来十分利落,不是薛将军是谁?

薛将军微微一笑:“林相怎么有空来这里?”

林羡鱼一颗心这才安放在肚子里:“没事,就是看到刑部卷宗之后,想着来看看薛将军。”

虽然同朝为官,但是这还是林羡鱼第一次跟薛将军说话,听她平时在朝上的发言,是一个坚毅沉稳之人,没想到这样笑着,竟也颇有几分温柔。

“多谢林相关心,最近京城不太平,林相也要注意安全才是。”

二人聊了聊案情,薛将军见天快黑了,说要送林羡鱼回府,林羡鱼想了想,自己离宫时就让自家轿夫们回去了,天津桥距离承福坊也不过一千多米,便欣然同意了。

这一千多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林羡鱼跟薛将军亦步亦趋地走着,快到承福坊的时候,林羡鱼还颇有些不舍。

原因无他,这薛将军的相貌也实在是出众,总是让人想要多看几眼。

回想起这段时间对于重华帝的情愫,林羡鱼脑中突然反应了一下,莫非自己只是因为这段时间比较花痴,所以才会总是忍不住盯着长相好看的人看,并不是只独独对重华帝一人?

“林相?林相?”薛将军保持着笑容,在林羡鱼眼前摆了摆手。

“啊?”林羡鱼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达自家的丞相府。

她连忙拱手谢道:“多谢薛将军相送,薛将军回程也要多加小心。”

薛将军摆了摆手:“林相不必客气,这是下官的职责。”

说着,薛将军转身走远,只留下笔挺修长的背影。

林羡鱼盯着薛将军束高的马尾,不禁暗自思量,难道真的是这样?自己对于重华帝的感觉只是因为皮囊?至于对裴嫣没有感觉的原因则是因为看了太多年已经太过熟悉?

那么自己总是梦到的那个跟重华帝颇有相像的人也只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咯,林羡鱼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回房。

是这样的,一定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上了重华帝。

毕竟自从太平帝那朝重用不纳妾的士人之后,虽然并无明确法律男子不得纳妾,但是朝堂之上不纳妾不外宿的朝臣官运总是更好一些,久而久之各大世家基本上都传有家规,婚后五年无子方可纳妾。

上行下效之下,整个大楚纳妾之风渐息到如今,一夫一妻几乎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哪家的家长纳了妾,子女的婚配都会受影响。

太平帝曾立下规矩,之后的皇帝继位三年内后宫妃嫔不可超过四人,继位三年后无子方可再纳四人,而之后每过三年宫中无子嗣出均可再纳四人。到如今却成了皇帝名正言顺扩充后宫的准则。

不管林羡鱼日后与什么人在一起,都能拥有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可能,唯独跟重华帝却没有这种可能。

且不说重华帝会不会看上自己,林羡鱼自己却不愿意这样委屈自己。

到了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林羡鱼看到薛将军安然站在武将队列中,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看来暂时并没有人对薛将军下手,莫非是自己的推测错了?绑架女官的人并不是按照品级依次下手的?

在批奏折的间隙,林羡鱼依旧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之前记下的线索。

“你在想什么呢?”

重华帝居高临下,几乎挡住了林羡鱼旁边的光。

林羡鱼忙不迭地跪倒:“回圣上,微臣正在想女官失踪案一事。”

重华帝似乎有些意外林羡鱼会说的如此坦诚,愣了一下:“当以奏折为先。”

见重华帝态度并不强硬,林羡鱼自以为得了默许,微喜道:“微臣谨遵圣上教诲。”

批完奏折,林羡鱼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故意磨蹭留着宫中,而是火急火燎地离宫去刑部,看那里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一进刑部就看到刑部的侍郎、员外郎和主事们都忙成了一锅粥,林羡鱼忙拦住一个昨天借自己卷宗观看的主事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主事哭丧着脸道:“又有女官失踪了。”

林羡鱼心里咯噔一下:“是……谁?”

“太常寺吴少卿。”

听到不是薛将军,林羡鱼竟有那么一瞬的放松,可是又随即紧张起来,这四品女官已经失踪,那么眼看着就到了三品。

可是,如今朝上的三品女官,就她林羡鱼一人啊……

刑部善推理断案的人毕竟不少,林羡鱼想到的,他们自然也想到了,本来正乱成一团的刑部官吏们很快就停下手中活计,齐刷刷地看向林羡鱼。

林羡鱼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讪讪地坐在一旁继续看着卷宗。

看了半天没有头绪,也看不出这些失踪女官们的其他共同点,林羡鱼估摸着自己可能没办法再单独行动,就算是要回府,恐怕也会又一大票刑部的人跟着。便找人借了一份洛阳的堪舆图,将女官们的失踪地点画在上面。

这些女官的失踪地点比较分散,但是都距离宫城不远。

那四、五、六品女官住所距离宫城不远,失踪地点都在家附近。而那住在洛阳城较偏甚至住在城外的低品级女官吏则基本上都失踪在上下班住所到宫城的连线上。

林羡鱼感觉自己距离真相好像近了一些,那四、五、六品女官因为失踪地点距离住处近,所以失踪时间比较分散没有规律,而低品级女官则多消失在清晨或者傍晚。

这说明绑架她们的人就住在宫城附近,因为低品级女官只有清晨傍晚上下班的时候会路过宫城附近,才使得绑架者看到她们并下手。

而那四、五、六品女官则是因为在家附近,所以给了绑架者可乘之机。

这样看来,这绑架者似乎并不是故意按照品级依次绑架的,而且据描述,她们失踪时有的穿了官服或朝服,有一个则已经回家换过常服出门买菜,想来绑架者并不是凭借服饰认出她们身份。

那么能够让绑架者这么准确的绑架这六位女官的凭依是什么?

想着,林羡鱼揉了揉头发,这不揉不要紧,一揉就感觉发根有些许疼痛,正打算将头发松一松的时候,突然醍醐灌顶。

大楚所有的女官都要束高马尾,想来这绑架者应该是凭借这一点认出女官的身份?

林羡鱼拿着自己画的地图,很想去那些地点连线之后的交汇处看看。正要出刑部,却被刑部众人拦下。

“林相要是回府,我们会找人护送您回去。”

“额,我不回府,有点事要做。”

那主事几乎要哭出来:“您可别给我们再添工作量了,求您了。”

林羡鱼无奈,重新落了座,她心中有些着急,想来这绑架者并不是按照品级来绑架,那么自己的危险并没有那么大,危险的反而是所有束高马尾的女子才是。

她越想越急,自己这里耽搁了几分,那边被绑架者的危险就增了几分,只是自己眼前并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推测,要是能到那附近看看就好了。

林羡鱼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站起,借口去更衣,从刑部的侧门溜了出去。

根据地图上连线交汇的地方显示,距离各处女官吏失踪地点最近的地方正是天津桥。

想一想这两天再上面戍卫的薛将军,林羡鱼干脆跑了起来。

她突然有点暗恨昨天在桥上寻找薛将军的时候,没有真的去那桥洞里看看。

距离天津桥越来越近,林羡鱼发现从洛水两岸并不能看清桥洞内部,而洛水堤坝下有平台能够通道桥底,看起来是个能够藏人的地方。

也怪不得这些日子并没有百姓发现并举报。

林羡鱼紧紧皱着眉头,想要先走上天津桥带着薛将军及将士们下堤坝去探探情况,脸前突然出现一只微黑的手,紧紧将林羡鱼的嘴捂住。

“找到你了呢。”沙哑的声音贴着林羡鱼的耳侧传来。

九、云起

林羡鱼正要挣扎,只感觉颈部被轻击了一下,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地方,旁边似乎还躺着几个人。

林羡鱼挣扎着坐起,发觉手脚已经被人用破布条绑住,她不敢声张,只是两个手一起移动,支撑身体看向旁边躺着的人。

“你醒来了?”

林羡鱼一惊,连忙状若无事地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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