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外，雨水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
身旁，拉比在睡梦中发出韵律十足的鼾声。
这并不是一个静谧的适合交心的场合，然而气氛到了，两人的心中充斥着倾述的欲望。
寒冷雨夜侵袭下，他们紧紧靠在一起，芙妮柯因为身高原因矮了一截，自然的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酷拉皮卡也体贴的把她半揽着。
不经意的营造了一种亲昵的姿态，芙妮柯还在组织语言，酷拉皮卡已经用轻柔的声音，说起了他的故事。
“我来自窟卢塔族，一个隐世而居的少数民族。”他注视着雨幕的目光落在拉比身上，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和狐猫一族差不多。”
“我们亲近自然，远离人类社会，世世代代安静的生活在世界某个角落，过着朴素却精神富足的生活。”
芙妮柯勾起唇角，他特意用狐猫族群作比，让她轻松的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世外桃源。
“那一定很美好。”她轻轻应和一声。
“我们一族天生有双特殊的眼睛，被外界誉为七大美色之一，长老说这是自然的馈赠，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为自己的种族而骄傲。”
他想起了年少的自己，情绪略有浮动，不再用隐形眼镜遮盖的双眸，渐渐浮起一抹亮丽的红色。
酷拉皮卡低头看向她，一双血红璀璨的眼睛呈现在芙妮柯面前，他指着自己的双眼，语气悲凉起来。
“这双眼睛被人觊觎，害的我全族被灭，我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没有了归处，飘零在世上只为复仇。”
“而我的仇人……”
温和怀念的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咬牙切齿的仇恨，他垂下眼睫，遮掩了眼中的情绪，不想让芙妮柯看到他因仇恨狰狞的表情。
芙妮柯回味着刚才的惊鸿一瞥，曾经她因为妮翁寻找过这种东西，也见过几次标本，当时只道是寻常。
现在亲眼所见才知七大美色所言不虚，一双生气勃勃、璀璨夺目的火红眼，比那些标本更生动美丽，迷惑人心，难怪被人争相收藏。
世人眼中的珍奇稀罕之物，却是酷拉皮卡心中一道伤痕，从他的未尽之言可以猜出，年少爱这双自然馈赠，代表族群的眼睛。
如今，却有些恨这双眼睛招来灭族之祸。
芙妮柯便也不刻意去看他的眼睛，她的视线落在他紧握的双手上，看着那青筋四起的模样，读懂了他努力禁锢的汹涌仇恨。
“我知道，我听说过你们的事情。”她眼中闪过一丝晦涩，轻轻握住他的手。
“是世人贪婪。”芙妮柯回想起追寻火红眼过程中，听过的一遍遍来历。
觊觎人家特殊的眼睛，灭族挖眼，这种事在腐烂黑暗的上流社会中，着实不算稀奇。
当时她只是暗中厌烦那些人体收藏家的得意炫耀，心里吐槽他们的怪癖，但秉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并不会‘仗义执言’‘犀利评判’，同为上流一族的她，已经司空见惯。
现在她心里很难受，心虚与后悔交缠着，让她不敢看酷拉皮卡，只能干巴巴的安慰道：
“觉得痛苦，就不要再说了，我懂的。”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捂住眼睛，声音有些喑哑：“谢谢。”
“接下来说说我的故事吧。”芙妮柯努酝酿一下，想用轻快的语气掩饰害怕，一句话说完，就接不上下句。
酷拉皮卡察觉到她的不安，反握住她的手，默默给她传递力量。
感受到温暖的体温，芙妮柯心里一定：“我有一个很要好，要好的朋友，她对我来说，就像是半身，不，就是我自己一样。”
她实在不能说出真话，蹩脚的用了万能的‘我有一个朋友’这种借口。
“呃，虽然我是泽克罗家的大小姐，实际上我从小被拘束在家中，除了上学外，很少能来外界游玩。”
“黛拉是我的同学，也是我了解外界的窗口。”她闭着眼说瞎话，试图圆起逻辑线：“17岁的生日，我偷偷和她约在某个风景区玩。”
“然后我们遇到了一个恶鬼般的男人。”
“一个有权有势，肆意妄为，专爱残爱女性的恶鬼。”她首次尝试说出切利尼多希，给她带来的噩梦。
“只是短暂的分开，黛拉遇到了他，对方仅仅因为一时兴起，就把她活生生虐杀了，是……我事后调查才知道。”
“她是被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寸一寸剥皮，活生生做成了收藏品。”
艰难的说出这句话，芙妮柯仿佛再度回到那时那刻，她捂住心口猛的呼吸，最终还是忍不住，扑到酷拉皮卡怀里逃避。
“他的权势我家得罪不起，我也不能自私拉家族去复仇，只能暗自谋划，等待时机，可我没想到，仇恨中等待演变出的噩梦那么可怕。”
酷拉皮卡抱住她，眼里还残留着一丝震撼，他一直静静倾听，被她的话语吸引勾勒着一幕幕想象，实在是难以接受！
他是淳朴民族出身，本性善良，从没听过这么残忍背德的事情，即使是独自在外行走这些年，见识了不少肮脏交易，社会的黑暗，也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
上流社会，权贵中的人性阴暗，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心！
“这样的人该下地狱！”酷拉皮卡蹙眉，他语气寒冷坚定：“肆意玩弄人命，轻视人命的家伙，法律不能制裁，我穷尽一生都要将他们送下地狱。”
芙妮柯正在为自己委婉‘说谎’而羞愧，就听到他誓言般的觉悟，不由得退开一点，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血红，明亮，炫目，惊心。
她知道，这一族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显露火红眼。
没想到酷拉皮卡的正义感与道德感这么高……
她讪讪道：“呃，我的仇我自己有办法，你不必……”把我算进去。
尽管切利尼多希，也是他的仇人之一，但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复杂，芙妮柯还没想好怎么说，暂且按住不提。
“我只是通过你的经历，更加确定了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人，我已经有心理准备。”酷拉皮卡摇摇头。
芙妮柯怔楞的看着他。
“我的仇人不止幻影旅团，还有那些收藏火红眼的人。”是那些道德败坏的上流权贵，不，人渣！
“哦……”芙妮柯听懂了，思维却惯常跑弯。
“你……”她又往后退了退，解除两人亲昵的拥抱姿势，尽量平静语气：“我也是上流‘恶心’家伙中的一员，你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酷拉皮卡被她突转的话锋弄的一愣。
“你不一样，”他揉揉眉心，柔化了表情：“你知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哦，哪个意思？”芙妮柯歪着头，指着自己：“我确实也是享受民脂民膏，不食人间苦楚，‘黑暗恶心’一员中的大小姐呀。”
“你和我在一起这段时间，被我连累受了不少罪，你没有怨言吗？”说完，她故意昂着下巴眨眨眼：“大小姐我可是不会反省自己哦，我向来被照顾惯了。”
她一边故作轻松的贬低自己，一边悄悄往外挪。
酷拉皮卡好笑的看着她，明明‘一副不要讨厌我’的模样，却故意说反话，看起来有点点可爱。
复仇话题带来的沉重气氛瞬间被打破，进入了另一个奇怪的氛围，一种男女之间微妙的时刻。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得好好思考一下，怎么处理我们的关系了。”
莫名的想迁就她做戏，酷拉皮卡心里微笑，面上却收敛了表情，托着下巴沉重的‘审视’她。
芙妮柯……
不是，她开玩笑哎，真的谈崩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彷徨。
一时间，两人注视彼此，没有说话，似乎都在较劲，等对方先开口，摸摸风向，再想怎么应对？
酷拉皮卡眼中的芙妮柯，正如她所说，是一个富家千金，泽克罗先生的名气在V5间响当当，去往封建国家，还享有贵族的封号待遇。
某种层面上说，芙妮柯是富家千金，也是贵族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