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婴齐在邺京眼下乌青,终日难眠。
前线战败消息频频而至,他心情跌宕难定,愈加喜怒无常。
文武百官人人自危,每日上朝都胆战心惊,生怕一句话说错刺激到皇帝,掉了项上人头。
直到温峤斩杀蛮莫、夺回永昌城的捷报传来,终于满朝振奋,龙颜大悦。
众人都悬起一颗心,焦灼地企盼着温峤与瑞龙交锋那场大战也能顺利告捷,希望温峤早日歼灭敌寇,将其逐出国土。
许翊寝食难安,他恨不得立即策马,昼夜不停奔至陇川,哪怕一同战死,陪在温峤身边也好。
然而,如今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每隔一阵,许翊就喊出系统查看温峤的位置。
随着那小人的位置越来越靠近陇川,他的一颗心也随之一点点提到了嗓子眼。
这天已至深夜,许翊在陇川约五十里处看到温峤快速移动着,是计划今夜奇袭攻城吗?
许翊紧扣双手,他从未如今天这般虔诚地求告过天地上苍。
他愿交付一切,只求温峤平安。
*
瑞龙的象军与大部人马驻扎在陇川城西十五里处。
深夜,他在帐中静静端坐,温峤军中安插的奸细来报,温峤白天驻扎休息,计划今夜袭营。
瑞龙命所有兵士熄了灯火,全副武装在营中备战,静候敌人自投罗网。
星辰交替,周遭除了风声一片寂寥。
等了许久,未有任何敌人来袭,原本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
突然营地正面马蹄声四起,同时敲击金属的邦邦声传来,十数余人高喊“三更天,小心火烛”,不待锡金众人回神,营地侧方各有数十骑兵手持火把,策马驰近。
骑兵将沾有火油的火把远远掷向营帐,瞬间点燃了几顶,待全副武装的锡金士兵怒喝追出,早已转头跑得不见踪影。
银河升起落下,一个晚上温峤派了三拨人马前去瑞龙营地前敲锣打更,自己的大军则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第二晚,故技重施,点燃了几顶营帐,却没有任何要举兵奇袭的迹象。
接连折腾了两晚,锡金士兵困乏不堪,瑞龙气得七窍生烟。
第三天,瑞龙决定——既然温峤不厌其烦夜夜前来骚扰,他便以己之道还施彼身。
这夜,他派副将率五千骑兵背弓持刀深夜偷袭敌营,誓将南邺军大半扼杀在睡梦中。
谁知五千人马到了城外五十里温峤大军营地,发现整个营地空无一人,只见到大半是糠壳的粮草。
副将回禀,
“南邺兵怯战,像是因粮草短缺,已望风奔溃。每夜打更骚扰恐怕是虚张声势。”
瑞龙心中大喜,温峤曾折道援救永昌,到了陇川粮草不济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这小儿竟是如此轻易地便逃了。
到了第四、第五日,待温峤再派人打更骚扰,投掷火把时,锡金军营上上下下早已习以为常,无人理会。只等早些荡开火把,重新埋头酣然入梦。
瑞龙越想越觉得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传得神乎其神的温峤,原来也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无胆小儿罢了。
只怕那南邺的三万大军赶来陇川路上就已经溃逃大半。
否则,几万兵马无论如何也难以隐匿得毫无踪迹。
那温姓小儿身边也许连五千人都不到,还兀自夜夜过来骚扰、故布疑阵,简直垂死挣扎!
“将军,今夜还需留一半兵力镇守防范敌军袭击吗?”入夜前,副将前来问询。
“不必了,留人防范无耻小儿投掷火把即可。”
*
夜幕深沉,月朗星稀。
锡金军营鸦雀无声,兵士们连日惊惶不安忐忑难眠,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
远远传来极细微地、接连作响的咔啦声,像是林间野兽行走踩断了地上的枯枝。
“什么人?”哨探见到远处身影,喝问。
“邦邦邦”令人习以为常的打更声又响起,“三更天,小心火烛~”
哨探居然松了口气,又是那帮虚张声势的南邺人。
几个锡金卫兵打着哈欠、拿着长矛走到靠近外围的营帐边,等着投掷过来的火把。
咻咻咻咻——箭矢破空声接连而至。
那几个卫兵双眼难以置信地猛然瞪大,紧紧捂住脖颈,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只是须臾,整个人无力地跪倒在地。
随之而来的不再是火把,而是成千上万只箭,带着火舌的箭羽划破夜空,刺耳地鸣啸。
“敌军来袭,敌——!”哨探这才意识到此番不似前几日,这次是玩真的!
他高声叫喊,然而声音戛然而止。
他被一柄锋利的宝剑齐刷刷切去了头颅。
头颅坠地前,他看见烈焰中一个赤红一片如神兵天将般的身影。
绑着火油包的箭流星般从天而降,瞬间点燃了一顶顶营帐,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浓烟四起,士兵们惊慌失措下纷纷冲出营帐。
瑞龙从睡梦中惊醒。
不愧久经沙场的大将,他沉禀下令,派人速去护住粮草稳住象军,其余人拼死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