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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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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哲开始打人:“口出恶言!别逼我扇你!”

五个人费力挤上一趟公交车,梁月见缩在最后面角落,梁星觅不想和他坐,便拉着余书珩一起坐前面,宁哲和何瑜离得远,喋喋不休一直在打辩论赛。

“你姐姐睡着了。”余书珩提醒他。

“姐!”梁星觅轻轻唤了声,从座位上伸出手,捣了捣她的肩膀。

“小兔崽子别喊了,”梁月见哈欠连天,“今儿上午刚开了五个小时的会。”

梁星觅愧疚地收回手,一动不动地盯着,以防她磕着窗户。

复兴门那站,上来一个手臂搭着厚围巾的高大男子,直接坐在梁月见身边空位。

梁星觅对这个相貌英俊、风度翩翩的男子格外谨慎充满敌意,过了一站路,只见他开始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围巾盖在他姐姐身上。

“喂,你干——”

还没问出口,就被余书珩拉住:“万一他们认识呢?”

“怎么可能?”梁星觅直挑眉,“她不可能有男朋友!”

“那可是你姐姐,就这么祝单身哇?”

两个人开始压低声音交谈,不断八卦。

“那个男的长得好丑!还毛手毛脚的!”

“长得好丑”的男子心里直突突,“毛手毛脚”地将围巾掖好。

“他俩关系绝对不简单!”梁星觅心提到嗓子眼,“都不用看,他绝对会对我姐姐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的男子冷汗直冒,开始佯装玩手机。

“确实确实,还是您瞧得准。”余书珩附和道。

“他戴的表……百达翡丽?有钱、无爱、还高调,孔雀开屏呢!”

“孔雀开屏”的男子如坐针毡,默默拉下衣袖试图遮住手腕。

余书珩打了个哈欠:“九叔老人家,也困了。”

“西直门、动物园……”梁星觅认真数站牌,“还有七站路到人大,只能眯一小会儿,还要换乘呢。”

“好。”他笑嘻嘻地贴过来。

虽说一直喊他“小九叔”、“哥”什么的,梁星觅总感觉像带小孩,特别新奇。他是族里老幺,从没带过弟弟妹妹,这个哥哥长得最好看,小时候还抱过他,当真稀罕极了。

“拜托你件事,一会儿我要和她对峙,你若方便,能不能在旁边,给我壮胆?”

“好,”他喉间轻笑,“给你壮胆。”

两颗头颅愈挨愈近,头发丝蒙络摇缀,最终成功一起睡着。后排的男子虽然无语,但顿感放松,遂轻手轻脚地为梁月见整理大卷长发。

六站路后,宁哲来把两人喊醒,梁星觅一回头,男子已经不见了,连带着围巾也没了。

“会不会照顾人啊,刚睡醒的时候特别冷,很容易感冒。”他极力抨击,“偷偷摸摸地不敢把东西留下,一点骨气都没有!”

这下轮到余书珩了,他私底下偷偷摸摸的事情更多,心虚且“没骨气”地将手揣进兜里攥紧。

梁星觅火冒三丈地将姐姐喊醒,气得梁月见不明所以,只能和他干瞪眼。

换乘,赶末班车,到家已经八点多,梁月见已经被折腾到头晕眼花。

好在宁哲着人备菜收拾房间,他们一回去就吃上了。

“我今天最后的精力要浪费在你身上了,”饭后,宁哲和何瑜走了,梁月见趴在沙发上摸猫撸狗,“别抓别抓,姑姑的头发,哎呦!”

“那个男的是谁?”梁星觅满脸不屑,开始质问。

“你倒是能描述一下,”她挽着头发,“也说不出来长什么样子!”

“两个鼻子一只眼,一点特色都没有,难不成还让我偷拍啊?”梁星觅从手腕上摘下一个黑皮筋丢给她,“明明是长发,身为男朋友出去手腕上连最基本的皮筋都没有,怎么把人照顾好!”

“你还带皮筋呀?”

“难道没发现吗?每次和你们出门,我和爸爸每人都带俩,你和妈妈随找随有!”

梁月见长长地“哦”了一声,转向在一旁坐在地毯上用草绳子编猫爬架的人:“书珩,你评评理,这人脸盲,就随便把外人说成我男朋友。”

“以前倒是听说学姐有位背影特帅的男朋友,”余书珩手上灵巧,动作一直没停,“难道就是这位?穿着西服,三七碎发,杏眼,戴百达翡丽。”

梁星觅煮茶,小声嘀咕:“我才没有那么丑。”

“我大概知道了,不是男朋友,”她说,“确实在追我。”

“追你?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没眼光的!怎么办怎么办!他要真追上,我又少一项经济来源!”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是,”余书珩隔空朝他挥手,“你的经济来源还有我呀!”

梁星觅一听他说话就高兴,果然是一个战队的。遂拎了小茶壶,毕恭毕敬地对梁月见说:“姐姐,请吧。”

梁月见深吸一口气,跟在他俩身后上楼。那俩人……

梁月见:“实话告诉你,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有对象了,不过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她清晰地看到弟弟脚下踉跄,开始扒拉栏杆。

“这些年,男男女女,甩了有七八十个,记不清了。”

弟弟拳头紧攥,在手心里掐小月牙。

“我谈恋爱你怎么可能知道?带回家过,你都躲进屋里嫌烦。”

他一把扯住余书珩衣角,郑重询问:“我能和你一块练功吗?虽然略懂皮毛,但终究不够深。”

“哈!骗你的,”梁月见轻撩头发,“那个男的是第一百零八个,怎么?只许你大观园,不允我上梁山?”

“那、那你还找我,”他气急败坏,“找我装你男朋友!”

余书珩嘴巴张得圆圆的,直呼“哇哦”。

“爸妈让我这个海王,带带你这个寡王。”她向余书珩示意,“学弟你也看到了,完全带不动。”

“没关系老弟,”余书珩拍了拍他肩,“咱们一路硕博。”

梁星觅反问:“你也……?对,直博?”

凤眸含笑:“是。对谈恋爱不敢兴趣。”

梁星觅直呼“同道中人”,甚至起了兴致:“哥,敢不敢打赌?”

“你说。”

“谁先脱单谁是狗!”

“好呀。”

他趴在木栏杆上,还举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期待地看向余书珩,双唇开合,说:“我梁星觅绝不当狗——”

“轰隆——”

倏然天空里一道闷雷划过,霹雳闪电紧跟其后,在黑夜中撕开裂口,高大的落地浅色纱窗帘被刺出亮色,毛笔黑字无比清晰,书着桃花源兰亭序。

那光亮如魔物一般,似要闯进来,咬得人头皮发麻。

梁星觅脸上顿时惨白,琥珀瞳孔瞬间涣散,急切想抓住什么。

好在手被突然抓紧、迅速变暖升温,眼神缓慢聚焦,才发现一双凤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很坚毅的眼神,很有安全感。

只有两秒钟,但像走过半生。

他试着张了张口,疑惑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发出声音,轻声问道:“怎、怎么了?惊蛰天就是这样,春雷不畏天地。”

梁月见悬着的心放下,故作镇定:“没什么……刚刚肯定有个渣男在举着手发誓。”

“……哇!”他惊呼一声,“这么好玩!我也要试试!”

“走吧走吧,别试了别真被雷劈了。”她抬脚上楼,牵过弟弟又举起的右手,“书珩,你围棋社的,要不来看我和他下棋?识识他的路数,有趣得很。”

“姐,你的眼线用什么笔画的?”

“回头给你送来一捆。”

“找我下棋干什么?”

“遇到瓶颈了……好好想想,”梁月见耐心说话,一字一句地阐述,“我是来找你寻清净的。”

他果真开始认真回忆,想了半天,来了一句:“你竟然骂我是渣男!”

“……”梁月见拉开书房门,“收拾得怪漂亮,去找棋枰吧。”

他从书架上拿下一盘永子,拉开山水屏风,在矮榻小方桌上摆好,跪坐在白子一侧,谦和地摆出“请”的手势,温润如玉道:“姐姐,请吧。”

转头发现余书珩站在门口发怔,便喊人:“小九叔,快进来。”

余书珩收起眉间微不可察的蹙眉,指着一侧古琴:“我……可以弹吗?”

梁星觅惊喜万分:“余不语,边抚琴边观棋,请。”

……

“你赢了。”梁月见长叹一声,“我输了。”

深邃悠扬的琴音铮然而止,余音绕梁。

“姐姐,”梁星觅指着星位一子,“错着了。”

“有眉目了。”她垂眸道,“明天我要组织副总裁以上开会,想不想垂帘听政?”

“我哪敢。”他起身从书架顶部抽出一个盒子,慢悠悠地打瞌睡,“没兴趣,也不懂。”

“这啥呀?”

“送你的小红花,”他别着头,“在公交车上看到那个卖发卡的奶奶,给你买了一朵。”

“好好好,”她浅浅微笑,“明天我要戴一天。”

他姐姐笑得温柔,反倒让梁星觅如芒在背,打了个寒颤,道:“你……笑得也太渗人了。”

“行了,”她顿时摆出臭脸,“赶紧洗洗睡吧。”

“姐,那个人是谁啊?”梁星觅一脸迷茫,凑近她耳边轻轻问,“琴艺高超哇,长得丰神俊朗。为什么在这里?”

梁月见很有耐心,看向低眉敛目不发一言的余书珩,随口回答道:“一个远方亲戚,借住在家里。你刚才还喊人家叔叔呢。”

“叔?”他震惊道,“看着很年轻,我怎么可能?”

“他四十,你多大?”

梁星觅不假思索:“我十七,也对也对。”

“爸妈、叔叔都不在家,别让我薅着你去睡觉,”她目露凶光,“高二了,关键时期。”

“行行行,我就一‘键人’,”他嘀嘀咕咕地走出书房,“哪哪时刻都关键,单在你那里。”

梁月见松下一口气,方掏出满屏未接来电的手机,刚要回拨,就见他推门蹦跶回来。

屋里两人皆是疑惑不已,他跑到姐姐身边,塞了一包薯片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初二才回西川上学的。”

“迷迷瞪瞪的,这都哪跟哪?”梁月见笑容可掬,“乱七八糟的,别让我按着你睡觉!”

他这才灰溜溜地走了。

“盯着他,别让他再进来。”

她瞬间变脸,一脸严肃地向余书珩下达命令。

余书珩沉默地倚靠在门框上,盯着梁星觅进卧室的背影,听着梁月见举起手机讲电话,眼神吩咐楼梯角落里的玄猫。

玄猫带着白狗,小心翼翼踱进卧室门。

“喂,姥爷……哎,放心好了……没啥子事,你们早点休息……”

“哎,爸爸?……我和书珩都在,不用担心……这有什么,妈,我不忙……”

“叔叔,太晚了,人多反而不行……不住隔壁了,我看着他……”

“何医生,”她看着棋枰上残局,“……将近三年。”

“是比较突发,但不严重……”

“……今晚不会下雨。”

“……”

最后,她挂掉电话,才转向余书珩。

“他没出来。”余书珩汇报情况,“黑子和闪闪会继续盯梢。”

“你看到了,我弟弟就是这种情况,”梁月见掏出盒子里的小红花,细细观赏,“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她十分冷静,让余书珩在原本梁星觅的位置坐下,道:“看他的手段。”

棋盘上黑白对弈,乍一看,黑子来势汹汹,整体上呈压倒性优势,白子无比温和,像是被牵着鼻子走,毫无抵抗力。

“在这儿,”他说,“只要学姐落子,您就满盘皆输。”

“很具有欺骗性吧。”梁月见,“这就是梁星觅的能力,但绝不是他的水平。你想和他对弈吗?”

余书珩很笃定:“我不敢。”

“那和我来一局如何?”

“请,学姐。”

梁月见用白子,余书珩着黑子,两人边下边谈。

“我这个弟弟啊,很可爱,老爱和我斗嘴,人还双标。从小就像个瓷娃娃一样,不碰就碎。”梁月见带着笑意,“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会对着空墙发呆,一动不动、不哭不闹,可以自己沉浸一下午。”

“你猜怎么着?”她眼睛出现奇异的光辉,“我常常在他眼里看到东西,不是现在、也不是未来,而是——”

“过去。很远的过去。”余书珩说,“他曾经有过去,不过现在消失了。学姐,您不是凡人,我愿意同你讲。”

“罢了罢了,我就是累了,在这里玩玩。”她挥挥手,“但总是闲不住,故而羡慕他的桃花源,无欲无求又真真切切。

“他很收敛,因为实在太优秀。除了近视和脸盲——没办法,天生的——他会将自己的记忆分类摆放,像记忆宫殿,但又不一样。

“就像这些棋子,每一枚在他眼中,都是一件确切的事物——有黑的,有白的。”

余书珩迟疑片刻,方落下一子,接话声音越来越小:“他本是洁白无瑕,如果没出意外,他……”

“他的白子被染黑,转头成了敌人,如果不放弃,就会攻击他。

“弃子很突兀,他不想自乱阵脚,便藏得很隐蔽。可是阴影太深,环境一旦让人产生恐惧,战场顿成一盘散沙。

“就像这样,”梁月见解释道,“记得下午买过小红花,但以为自己才十七。很奇怪,像是选择性失忆与缄默、还有PTSD的杂糅,单纯混乱。”

“家里严令禁止在梁星觅面前提到任何相关医学类名词——他是个正常孩子,可以很多动,可以很少语,给他足够的空间自洽。他很会自我疏导,选择用时间治愈自己,成了空落落一张白纸。”

“咦?”她突然抬头看向余书珩,皱眉道,“以前没和你下过,围棋社的从不会举棋不定,为何你如此拘谨?”

“我……”

“不,”她转头看向屋里,“自打你进这间书房,就很拘谨,不仅是因为我弟弟,还因为这个地方。”

余书珩心里刀割一般,一片一片变破碎,他很安静,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房间里的设计布置——

山水屏风,紫檀书架,数不尽的古籍珍宝,随意摆放的书法画作,四处飘逸的白色轻纱,从窗上垂下的藤编草帘。

“对不起,看来我的话让你难过了。”

“该难过一下了,”他的脸上朦胧着忧伤,“感谢学姐把我喊过来,现在也不敢继续和您下了。”

他顿了顿,道:“我从来都是黑子。”

“你的棋里有某人的影子,尽管你极力掩饰。”梁月见观察着他的每一步,“我弟弟特有的,他总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余书珩,你不是黑子——你救过他。”

“不……我成了他的弃子。”

他眼睛湿润,但没有淌下清泪,人变得固执别扭,语气稍稍带些哽咽,转移话题:“学姐,你在西川上学……最后一天见过我,但我没有勇气和你相认。”

“啊,我知道,但是主观臆断,一直以为你不记得。”梁月见回忆道,“……当你们年纪小,不懂事。回来想一想,我也是气急,态度比较恶劣,你们应该是有难言之隐。”

“梁星觅已经把片段记忆抹去了,可我没忘。”

“我小名叫阿丰——爸妈起的,美好,草木茂盛。却因为容貌出众脾气差,总被人暗地里骂疯婆子。”

“疯婆子自然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容不下别人欺负我,也容不下别人欺负我弟弟。”

“都是往事随风,”她笑了笑,像清风一样,“那两个月,我叫林丰。”

余书珩低头,从手机里翻出一张久远的照片,三个男孩一起看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

梁月见点头,微笑道:“对对,就是他俩,叫……”

“高个叫杨岚,混血叫柳意。”他指认道,如小孩子认错,“林丰学姐,时隔十年,迟来一声抱歉……”

顿了顿,翻出一张充满稚嫩笔迹的图片,道:“然后试图辩解,他们并没有欺负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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