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先生再看看这个。”
薛神医接过银镯,反复查看镯身,又以细丝蘸取试毒水深入镯身,取出再看,同样无异样。
“将军怀疑这与此前致使你中毒的是同一暗器?”
“嗯。确实是胡人的工艺不假,估摸被人改造过。”虽如此设想,厉云征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可谁人能有此等本事呢?”
或者说,念念竟有此等本事,让人专送了一副改造过的玉镯给她。
薛神医:“我晟熙国能工巧匠辈出,是仿制的赝品也未可知。”
厉云征还在盘摸银镯,一切都太巧了,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见他存疑不定,薛神医端行一礼,道:“将军若是疑心念念姑娘为与胡人有关联,老夫愿替她做个担保,请将军切莫再为此劳神了。”
厉云征不解:“先生与她不过几面之缘,如何信任至斯?”
薛神医忖度着开口:“不瞒将军,老夫与她祖父是旧友,他那人最是刚正不阿,断不能容后辈有狂悖之举。”
“她祖父何人?”
“同老夫一样的云游闲人,学富五车,却只以教书为乐。”
有薛神医做保,密探之事暂且按下不提,林道上的巡防倒是要加紧些。今日遭遇给厉云征提了醒,即便他想早日开战,也绝不是拿百姓性命做代价。
遂辞别薛神医,传石风到主帐议事。
“你受伤了?”石风一进来就瞧见厉云征右臂扎着布条,眼睛铜铃似的瞪得老大。
“皮外伤。”
“他娘的,谁敢伤了你,看我将他大卸八块!”石风素日虽贫,真遇事确实能为他家将军豁出命去。
厉云征心知肚明,只不喜欢这种言语上的多情,绷着脸道:“伤本将军之人还能有命等你砍么?不用你如此表忠心,尽心办好差事。”
“是是是,将军威武!您吩咐。”石风看他一如既往地狂傲,确认伤势无碍,毕竟当年中毒针被人架回来时可没气力说这话。
“明日起,派两队骑兵,每日到林道上巡查,边境关卡也要加一倍设防,严格盘查出入关的人员。”
厉云征交代完一系列事务,补充道:“万事当心。”
“啊?啊!遵命!”他突如其来的关怀引得石风一愣,临走前指了指他身上带血的衣物,道:“你这衣服我顺道拿去给手底下的人洗了吧。”
厉云征狐疑地看他:“今日怎么这般殷勤?”
“上次怪我嘴欠,当作赔礼了。”他嘿嘿笑着,真诚的话却不显几分真心。
厉云征倒懒得猜他又怀什么鬼心思,左右翻不出大浪来,因想到他口中的“上次”是编排自己与念念,不免神情一臊。
“下不为例。”
“尽量,尽量。”石风有自知之明,在犯贱这种事上从不下保证。
厉云征换上戎装出来,将衣服交给石风时问道:“真是我多疑吗?”
他没头没脑地一句,石风一时难以反应:“什么?”
“没什么。”
“你中邪了?”石风扬手在厉云征眼前晃,疑惑他怎么跟伤了脑子似的。
“滚!”厉云征毫不客气一巴掌打在他背上。
石风甩手骂骂咧咧地告退。
***
日子恢复如常,派去巡查的人回来汇报皆是无所收获,厉云征只说讲这些列入常例,不可懈怠。
又两日,营门口的将士报念念姑娘请见,厉云征这才反应过来离自己给她服用“断肠丹”已有九日了,最近正忙着规划新一轮的比武,竟忽计了此事。
念念踏入帐中时未显急色,也未直接提及解药之事,只将手里捧着的东西依次放置桌案上。
两个陶泥制的坛子,一件叠好的衣衫。
陶坛与寻常的酒坛无二,厉云征一眼认出那衣裳是几日前外出穿的那件鸦青色劲装,不禁疑惑:“这衣服是?”
“阿成婶在缝制小武破了的衣衫,我想跟着学。便拿了大哥哥的衣服试手。”
厉云征算是明白石风的殷勤从何来了,气道:“石风这欠揍的!”
念念展开了衣服给他看,肩膀处用深色线绣了一只的大雁,双翅伸展正遮住缝合处。针脚虽生涩,但有念念画工打底,倒也栩栩如生。
厉云征接过衣衫却不言语,念念以为他不喜,颇有些泄气。无奈已经拿出来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念念自愧绣工不佳,怕是难穿出去的,大哥哥或留或扔都好。”
为避冷场,又指着两个陶坛介绍:“这是前年秋里用杏和沙枣酿的果酒,各给大哥哥提一坛,算补上小武的拜师礼。”
“却之不恭了。”
念念不知他回的是哪一句,忐忑间看他将衣服和酒都收了放到一旁,想来是不嫌弃自己的拙劣手艺,悬着的心方才落了地。
“念念……姑娘,”厉云征依旧难以直接唤她名讳,“可否再帮本将军一忙?”
听到自己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念念心头一滞,整个身子绷紧如弓弦,霎时间连呼吸都慎重,后面的言辞模糊入耳,只呆呆“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