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烦了。这样的人,千人千面,根本防不胜防。
“好,我知道了。”秦兵点点头,似乎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改组的工作,进展如何了。”
道众迟疑了一下。
他是阴阳纵横道里最接近“愚者大人”的存在。在他眼中,这位愚者大人明明只是个身形娇小的女性,相貌只能勉强算作清秀,堪称普普通通毫无特色;可就是这么一个性别、身形、外貌都不占优势的人,居然会被上任“愚者”指定为接班人,而且还能稳稳当当的将阴阳纵横道从这乱世中带到今天——
果真,人不可貌相啊。
这些年来,秦兵虽然人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沈府里充当半个“智囊”,但组织上的大小事务她也没少操持。尤其选定辅佐沈夜北一派之后,阴阳纵横道的规模反而比之前壮大了不少,财源广进也自不必说。
可把筹码全都押在沈夜北这边,真的正确么?
最近两年,秦兵主导的“改组”其实就是要将阴阳纵横道改成类似于“智库”的现代企业。对此,阴阳纵横道内诸多元老都曾表达过质疑甚至反对——毕竟,这个组织从成立之初,就是一个相当松散的墨家式的“黑**帮”,而且比起像张仪、苏秦那样摇唇鼓舌,道众们反而更倾向于直接动手解决问题。
“首席。”他终于还是在纠结中问了出来:“几千年来的规矩,为何要变?”
秦兵微微一笑。这一瞬间,她好像被沈夜北给附体了。
“规矩是谁定的。”
“……”
“我们是儒教徒么,事必法先王?”
“……”
“元老们谁有疑惑,让他直接来找我。”秦兵语气温和,态度却是不容置疑的:“我尽量解释清楚。”
至于能不能劝服,与她无关,而且也无所谓。因为他们的反对没有任何卵用。
打发走一肚子疑惑的道众甲,秦兵继续翻阅手头的资料。沈夜北最近那些令她震惊的骚操作让她有了种空前的危机感,他的疯狂作死之路上,总得有人擦屁股吧?
所以说,人都是贱的。沈夜北给柳余缺擦,她给沈夜北擦,哈哈哈哈哈哈!唉。
沈夜北如今麾下,情报机构已有霍秋笙这个大佬全权操持了,用不着她担心;可宣传口却是个空白。沈夜北本人又是个情商和同理心全部无限趋近于零的家伙,他才不会在乎生前身后毁誉——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道德从来都不是用来约束自己的,而是用来攻击他人的。
这一点,沈夜北明白,但他似乎不屑于此。
而她也没能把这一点跟他掰开揉碎说清楚。
古往今来、宇内四海,权力斗争中最关键的因素是什么?不是谁更有能力或者魅力,而是谁更能(无论是通过传教还是诈骗又或者愚弄)争取到基本盘的支持;不是谁更有道德,而是谁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不是谁起始地位更高,而是谁更能赚钱、以钱养兵;不是谁看起来更仁慈爱民,而是谁更能把“民”哄骗到被人卖了还要感激涕零的替人数钱的程度。
金钱--利益,宣传——“人心”。这两样东西才是权力斗争之本。
沈夜北现在最大的优势是“钱”和兵源,最大的劣势则是“人心”。那就由她,来替他弥补这个巨大的缺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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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兵这几日不在家里,她也没告诉他具体要去做什么。
沈夜北对此不置一词。他不觉得她需要向自己随时汇报行踪,除非她会遭遇不测。很显然,这次她是安全的。
被传唤到总统府的路上,他也在复盘自己这两年多所做的一切。建成历史上第一所现代军校,推广基础教育普及和全民扫盲,主持起草新宪法和民事、刑事等基本法律,整肃官僚体系以营造更友好的营商环境,奔走各主流强国争取和平发展环境,和东瀛小范围开战以维系联邦对属国朝鲜的控制……
严格意义上,这些工作都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而且除了最后那一条,其他举措短期内并不会立竿见影的起效果。何况,因为一些无可避免的因素,他现在几乎已经成为了“全民公敌”,之前那些不会立竿见影的“微不足道”的功绩,也就真的是瑜不掩瑕了。
历史在1914年的冬季,似乎进入了垃圾时间。两年来持续的平静已经到了一种近乎无聊的地步。
秦兵写的这段话,他其实全都看到了。只是秦兵没有和他解释这段话的真实含义,他也不能再问下去。
“很快,你就不会感到无聊了……”
初冬的寒风中。他轻轻呼出一口白气,长睫掩映下的绿眸闪动些许莫测的光芒。
——只可惜,不无聊是有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