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是有人容许他逃避。
如月琉生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诸伏景光忍耐着,永远不直截了当地询问他的心意,如月琉生就可以缩着头闭上眼,假装他并不需要给出答案,维持现状就好。
究竟是什么在阻止他?除了对爱的恐惧、因为误解而产生的难堪情绪,似乎还有一幕,在他每次想逼迫自己做出决定时,反复地出现在脑海里。
母亲自杀时平静的面容、和满地凝固的红褐色血液,像一副恒久定格的破败油画,有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恐惧盘旋着。
而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危机将近的紧迫感,又让他拥有一个堂而皇之的、能够逃避的借口。
其实做出一些事很容易,如月琉生想,只要迈出第一步就好了。
“晚上见,琉生。”在说完那句话后,诸伏景光很轻地拥抱了他,背起琴包转身离开。
如果你能现在追上去,如果你现在就追上去,你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
只需要什么?
门关上了。
会像上次那样,诸伏景光就在门外等他吗?
如月琉生动了动僵硬的手脚。
如果他就在门外,那应该怎么办呢?
如月琉生一手搭上前额,抓紧了自己的头发,发根牵扯头皮产生痛意,他混乱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嗡嗡的响声。
他有一瞬间疑心自己脑子出了问题,片刻后才从沙发间隙里掏出正锲而不舍发出震动的手机,按下接听。
“甘露。”
是琴酒。
“有事?”
“地址发你了,半个小时。”
如月琉生点开讯息看了一眼地址,时间卡得非常死,就算他现在冲出门开车狂奔,也是要一路闯红绿灯才能赶到的程度。
“你是想让我明天去交通部喝茶吗?”如月琉生心里刚刚还盘桓的怅然被强制压下,语气懒散道:“如果是为了一个新机会,我倒不介意。”
琴酒冷笑一声:“也有可能是送命的丧钟。”
“我只要结果,其他事情自己处理。”
这其实也变相肯定了他刚才说的话。挂断电话,如月琉生闭了闭眼,迅速调整好状态。
或许这就是德川许诺过他的的“新的机会”。如月琉生对琴酒发来的新地址十分陌生,说明他触及到了一个从前未曾插手过的地方。
没有太多时间耽误,如月琉生给桐山悠真发了条短讯,后者一开始还在疑惑到底要帮忙处理什么,扒拉着电脑看了会儿,突然瞄到一条“男子上演马路生死时速,周边车辆险象环生”的新闻,末尾打上了三个大写加粗的感叹号。
桐山悠真:……
如月琉生一路开到郊外,在车子要直接冲进河里时直接跳车,在地上滚了几圈卸力,无视手臂上被剐蹭出的擦伤,随手拍了拍衣服,绕过面前这排茂盛的树林。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琴酒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出现,如月琉生并不意外,扯着嘴角笑了笑:“汽车刹车失灵,男子落入水中生死不明,几天后神奇生还——这个标题难道没有让你产生想要阅读的欲望吗?”
琴酒目光冷然,黑风衣带起一阵拢着草腥气的风,夹杂着一股极淡的奇怪气味。如月琉生微微皱眉,跟在他身后,状似不经意道:“你这是刚杀了人埋完尸,不是手刨的吧,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
琴酒对他不痛不痒的挤兑已经免疫,不如说是,他今天心情居然还不错,闻言只是道:“那种事还不需要我亲自去做。”
琴酒居然心情好,如月琉生马上拉起十二分警惕。
当一个脱离正常人感情的家伙心情好,很有可能别人就要倒大霉了。
琴酒走在他侧前方,垂落的右手始终保持着随时能拔枪将他爆头的姿势。如月琉生浑身紧绷,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目光略过路边奇形怪状的石头,觉得它的形状有点像掉到地上的甜筒冰淇淋。
思绪一顿,如月琉生眯起眼,心里生出几分诡异的熟悉感。
以茂密树林作为遮掩,在山石中竟然有一道极为隐蔽的门。如月琉生跟着琴酒走进去,他注意到琴酒每进一个地方都会注视正上方,判断进入基地需要虹膜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