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续跨入第三个需要验证的对开门后,他们进了电梯,若有若无的熟悉感逐渐鲜明起来,如果说刚刚只是猜测,那现在如月琉生可以确定,他来过这里。
而且刚刚他从琴酒身上闻到的味道,他之前在德川身上也闻到过。
这个基地入目都是刺眼的白色,他们走在冗长的走廊里,左右都是被封闭关死的金属门,安静得只能听见回荡的脚步声。
如月琉生略微皱眉,虽说回忆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是上辈子什么时候的事儿,但身体本能的危机感应亮着红灯,他开口:“我这次的任务是什么?都走到这儿了,还不能说?”
琴酒却答:“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如月琉生猛然站住,枪械在进来之前就被收缴了,他的手搭在大腿外侧——那有一把见血封喉的刀。
之前他为了分割樱和古牧和也两个身份,被琴酒丢进过禁闭室,醒来后却对中间三天发生了什么毫无印象。后来他几次三番在琴酒那旁敲侧击都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原本以为熟悉感源于上一世被遗忘的部分,现在看来是当时琴酒把他带到这儿来了。
如月琉生中只剩锋锐的冷意,面上却笑吟吟的:“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三天我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在把我送进去之前,你能和我解释一下。”
“毕竟我当时可是差点变成傻子,对于一个要靠脑子办事的黑客来说,脑子就是我的饭碗啊。”
他话语中虽然有商有量,身体却已蓄势待发,脊背手臂绷紧,像一只随时可能发起攻击的猎豹。
“那是一个失误,他们错估了你的身体状态,经手的人已经全部被处理了。”琴酒并不意外他的反应,难得解释了一句。他的神情带着冷漠的审视和微妙的兴味,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你想要得到更大的权力,就要向先生表明你的忠诚。”
这里有很多摄像头,如月琉生意识到,或许他口中的那位先生此时就坐在监视器后面,从四面八方无死角的监控里观察他的反应。他并没有完全得到信任,或者说那位先生实在太过多疑——只是不知道,德川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他常年处于这个视角观察别人,心知此时的表演要精确到什么程度才能取信于人。如月琉生在听到琴酒的前半段话时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先生”两个字,眸光微抬:“先生的决断我不会质疑。只是我能恢复过来第一次,未必能恢复第二次,希望你安排的人别把我脑子玩出问题,不然以后你只能被樱耍得团团转了。”
终于看到琴酒冷漠的表情破功,如月琉生才像是心情好了起来,恶劣地勾了勾唇角。
琴酒嗤笑一声:“希望你从那里走出来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不会让你失望的。”
如月琉生维持着虚假的笑容跟在琴酒身后。
保证一个人绝对忠诚的方式是什么并不难猜到,他的能力特殊,掌握不好可能会对组织造成极大的反噬,因此也对今天这种情况有所猜测,自己做过针对性的训练,但现在看来,他之前还是中招了。
如月琉生把系统叫出来。
【上一次他们对我的洗脑起效果了,我为了对抗这种影响,才让你把我的记忆强制清空?】
【是的,宿主。】
【不过,在你经历过第二次命运反噬后,系统判断能抵抗住洗脑的概率提升为百分之六十。】
如月琉生有些惊讶,转瞬也理解了。和反噬对抗消耗的意志力恐怕不比和洗脑对抗轻松多少,在突破极限还能坚持下来后,能力自然能得到提升。
【你能直接帮我建立屏障吗?】
【你上次也问过我这个问题,答案很遗憾,宿主。虽然我们建立了连接,但直接让我覆盖住你的意识结果只会比洗脑更糟糕。】
如月琉生被带到一扇金属门前,这扇门的外观和其他门一模一样。他站在门口的瞬间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很俗套的白大褂白口罩白手套打扮。他余光看见房间里至少有四个摄像头,在心里补完了要对系统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次,如果我坚持不下来,还是清除我的记忆。】
他对自己执意要清空全部记忆的原因有所猜测,而他很快就确认了这种猜测。
重复的图像和尖锐重叠的声音灌满了大脑,在前额和后脑贴上的金属片尽职尽责的发挥作用,在极长的时间里,视觉听觉和触觉全部被剥夺,大脑深处蔓延出的疼痛几乎要将他四分五裂,而他被束缚住,在这种无能为力无法逃离的绝望中聆听“神”对他的教诲。
“先生赐予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他将怜爱的目光投向你,最珍贵的信任给予你,他将你想要的权柄送给你。而你,应该用全部的忠诚回报他,献上你的生命、感情、力量,献上你的一生。达成先生的愿望,即是你存在的目的。”
这样老套的话就像医生老套的白大褂一样,如月琉生想,让他选择清除记忆的,是这个老东西除此之外,还想剥离他和外界的联系。
“除了先生以外,任何人都是敌人,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这个世界危机重重,所有人都想杀掉你。你感到不安、愤怒、无力,只有在先生身边,你才是安全的。”
他们甚至还轮番播放起组织成员的照片,在看到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脸时,如月琉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条件反射想要闭眼,最终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这才是原因,这才是他最终选择抹除掉全部记忆的原因。
他不能接受自己对他们产生的任何带着恶意的念头,即便那只是不断重复带来的条件反射。
他会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