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魏璋将青宛藏在明熙堂里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魏夫人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心中怒火难泄,今抓到她行此无耻之事,气忿不过,正好借题发挥,将人打了一下,骂了几句。
见青宛闷声不吭默默流泪,半边脸红肿了起来,她犹不解气,气恨道:“妖妖娇娇的贱蹄子,摆出一副可怜样儿装给谁看?”说着,转头朝桂嬷嬷使了个眼色,厉声吩咐:“桂嬷嬷,二小姐行事放荡,有辱门风,你替我教训教训她。”
“是!”
不等青宛反应过来,桂嬷嬷就一个快步上前,“啪”的一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一边打还一边说道:“老奴来好好教教二小姐什么叫规矩本分。”
青宛心知魏夫人早就想整治她了,余光瞥见老太太端坐在上首喝茶,不曾出面制止一句,像是默认了魏夫人这般行径,而此时魏璋也不知在哪儿,便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
桂嬷嬷带着粗茧的手狠狠地扇过来:“小浪蹄子,叫你再勾引大爷!叫你再勾引大爷!”
巴掌一下一下地落在脸上,青宛被打得人都懵了,只觉耳边的耳鸣声嗡嗡作响,两边脸颊火辣辣地疼,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
正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动静,是一阵沉稳有劲的脚步声,不过片刻时间,就见是魏璋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这情形,他二话不说,抬腿就朝桂嬷嬷胸口踹了一脚,脸上尽是狠戾之色。
“还不快滚!”
毫无提防之下,桂嬷嬷“哎哟”一声滚倒,圆盆似的老脸上,五官因疼痛而皱眉。
堂中众人皆是一惊。
魏夫人忙叫丫鬟扶起桂嬷嬷,她气得涨红了脸,怒道:“璋儿,你这是做什么?桂嬷嬷是跟了我二三十年的老人了,你竟对她下这么重的手!”
魏璋先是抬手抹去青宛脸上泪水,将她护在身后,而后转头朝魏夫人厉声喝问:“母亲问儿子想做什么,儿子倒想问问母亲想做什么,为何纵这刁奴肆意欺辱二妹妹!”
魏夫人气得一拍桌案:“她该打!我们来普照寺是为了给你父亲做十周年忌日法事的,她倒好,竟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引诱你,难道不该教训?”
魏璋闻言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默然片刻后,他平静自若道:“母亲怕是错怪二妹妹了,是儿子昨夜孤枕难眠,趁夜进了二妹妹房里,一时放纵,母亲要怪就怪儿子,是儿子行止不端,强迫的二妹妹。”
“你……”魏夫人脸上一阵涨红,憋了极大一口气才说道:“你休要护她。说破了天她也是个狐媚子,若不是她勾引你,你怎会为了她处处顶撞我和你祖母!”
魏璋面色沉冷,“母亲对二妹妹一直存有偏见,看来是无法好好说话了。”他转身将青宛打横抱起,严声道:“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罢,抱着人转身离去。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魏老夫人猛的站起身,沉声叫住魏璋:“大哥儿,你当真要为了她与我们离心吗?”
魏璋已经迈出门的脚步一顿,“若祖母和母亲愿意接受宛宛做我的妻,魏家自然家庭和睦。”随即头也不回,毅然离去。
魏老夫人身形晃了晃,差点要往后倒,魏夫人和姚姨娘忙不迭上前扶住她。
待确认老夫人人没事,魏夫人哭诉道:“母亲,您瞧瞧大哥儿有多护着那贱人,为了她,竟连亲娘亲祖母都不顾了!若再不想办法将那小狐狸精弄出去,她以后还不知要再给咱们添多少堵,我们与大哥儿的情分也早晚因为她消磨殆尽!”
魏老夫人坐在圈椅上,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话说魏璋将青宛抱回厢房后,亲自拧了井水浸过的凉帕子帮她冷敷,青宛的脸已经红肿起来了,白皙的脸庞上,五指印清晰可见。
“这两日你不必去功德堂拈香了,就留在房里好好歇着。”
青宛透过镜子看到脸上的惨状,不知是觉得屈辱,还是觉得委屈,突然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只冷淡嗯了一声。
过后魏璋仍是领着家中女眷去往一墙之隔的普照寺,独留青宛一人在房中歇息。
到了下午时分,落苏见青宛坐在窗下怏怏不乐,便提议到花园里去走走,散散心。
主仆俩相扶相携,出了房门,沿着碎石小径,曲曲弯弯,到了后花园一处极清幽之地。
时下正值暮春天气,但见后花园里桃红柳绿,百花盛开,春光大好。
青宛却无心欣赏春景。她只觉得压抑和苦闷,似乎对一切都不大感兴趣。
今早的事还历历在目,老太太和魏夫人的态度显而易见,打骂都是轻的,怕是心里恨不得她直接消失在这世上。
造成现在的后果并非她所愿,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能离开魏家,希冀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追求幸福的生活。
脸上的疼痛和长久以来的囚困提醒着她决不能就这样待在魏璋身边度过一生,但又苦于还没有机会挣脱牢笼,魏璋将她看得四下森严,又总爱拿落苏的性命威胁她,她只能忍着,熬着,等待她的时机,日子也就变得尤其的长,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
正怅然之际,忽有人从围墙外投进来一枚石子,滚落在她脚下。
“谁?”落苏忙不迭挡在青宛面前,用警戒的眼神扫了眼四周。
少顷,墙头上忽而探出一个脑袋,青宛定晴一看,那人竟是宋妙玉。
“宛姐姐,是我。”宋妙玉做了个嘘的手势。
青宛看了眼周围,见四下无人,忙不迭靠近高墙,惊讶道:“玉儿妹妹,你怎的会在这?”
宋妙玉有些不好意思道:“说来话长……”
又道:“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我兄长想与姐姐见一面,姐姐可允?”
青宛怔了怔,眸色黯下来:“我出不去。”
魏璋看她看得极严,近来随着她的一点一点示好,虽有所松动,但终归还是不自由。
眼下银翘和常嬷嬷虽然没有贴身跟过来,但时间一长,见她久不回去,立时便会追过来查看,届时很快就会被发现。
宋妙玉见她犹豫,只道:“这个好办,宛姐姐只需在这等着,我让哥哥翻墙进来。”
说罢,咻的一下不见人影,没过一会儿,便见墙那边又露出一个脑袋来。
这次却不是宋妙玉,而是宋廷宣。
青宛看清来人面目,目光一愣,待回过神来之时,宋廷宣早已翻墙而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落苏见二人私会,一时心惊不已,因怕被人发现,连忙跑去远处望风去了,留下二人单独说话。
桃树下,青宛与宋廷宣静静相对,周遭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两个。
话分两头。却说普照寺功德堂里,香烟缭绕,幡影摇摇,法鼓咚咚,和尚们念咒诵经的梵呗声,好像大海里的波涛,一浪高似一浪。
这厢魏璋正与众女眷拈香跪拜,只见长吉匆匆步入堂中,走到魏璋身边,低声说了两句,魏璋登时脸色一变,旋即又把眉眼舒展开,面色平静对众人说道:“有些公事要处理,我出去一趟。”说完便从拜垫上起身,走到外面,脸瞬间阴寒下来,冷声问:“可看清楚了?”
长吉见自家主子脸色铁青,一双黑眸戾气翻涌,不由擦了擦额上的汗,如实道:“看清楚了,”
魏璋不禁冷笑:“好,好的很。”说着,长腿一迈,绕道回了小院,径直往后花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