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沙漠星光如银,月牙如钩。
浩瀚沙漠,沙丘连绵不绝。
月光洒下一抹银辉照耀在颗颗沙砾上,真应了那句大漠沙似雪,银月弯似钩。
寒风阵阵,在沙漠中呼啸而过。
而营帐里,裴嗣音蹲在塌边,榻上是遍体鳞伤的宫音。
他虽穿着干净的衣服,可自他被抓到匈奴后,因对裴嗣音太过忠心,所以受到了鞭刑,水刑,烙铁之刑,宫音本不愿受辱,他本想一死了之,可他却想着,他若死了,裴嗣音怎么办?
所以,他生生忍住了想死的冲动。
如今,裴嗣音和容雅被封为和亲公主,所以再没有人敢怠慢他们,但宫音却因刑罚,身上却没有一块好肉了。
裴嗣音手上拿着膏药,他刚伸手准备去扒开宫音的衣服时,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猛然握住了裴嗣音的手腕,这可把裴嗣音吓得不轻,连忙唤道:“宫音哥哥,是我!”
宫音也是刚刚苏醒,他是本能的下意识的握住了裴嗣音的手腕,宫音在听到裴嗣音的声音时,才立马松开了裴嗣音,裴嗣音的手腕上瞬间多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宫音一脸愧疚的道歉,“对不起小姐,属下不知道是您。”
裴嗣音轻声道:“没关系!”裴嗣音说着就伸手便握住了宫音的衣襟,宫音急忙问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裴嗣音声音平静的不起波澜,但语气带了一丝哀伤,“你身上都是伤,我给你上药。”
宫音解释道:“小姐,那伤口很丑的,小姐,这种事属下自己来就好。免得吓到了您也脏了您的手。”
“脏?呵哈哈……”裴嗣音苦笑出声,她笑着笑着便眼眶泛红,“我想,这世间不会有人比我更脏了!这些天我被无数人凌辱,欺负,在他们的强迫下,我像个妓子一样,被他们肆意蹂躏……”
裴嗣音说着便是放声大哭,那哭声似恶鬼嘶鸣,令闻着只觉凄凉。
宫音是看着裴嗣音长大的,裴嗣音生性善良,心思单纯,可如今在被这群畜牲欺辱后,她的精神变得时而清明时而疯癫,宫音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宫音声音嘶哑,出言晦涩,“对不起,都是属下学艺不精,着了敌人的道,这才让您受了委屈。属下真是罪该万死,可属下现在不能死。小姐,终有一日,属下会带您回兴朝的。最后,小姐在属下心里一点都不脏,小姐是最干净的。属下也会永远效忠小姐,对小姐忠诚。”
裴嗣音将药膏放在塌边后才转过身去,“你先上药吧!”
“好!”
宫音温柔的回应着,他起身坐好后,才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服,动作利落的给自己上药。
裴嗣音用手抹了一把泪,她自顾自道:“宫音哥哥,我想回兴朝,我想哥哥,想陆孚,我不想待在这里……”
裴嗣音说着,双手抱膝,哭的全身颤抖,宫音穿好衣服后,来到裴嗣音身前缓缓蹲下身,他满心心疼,安慰道:“小姐不哭,属下向您承诺,终有一日会带您回去。”
宫音语毕,裴嗣音一把紧紧抱住了宫音,她将头埋进宫音怀里,哭声震天。
宫音无法,只能搂着裴嗣音,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若是放在以前,宫音不敢对裴嗣音无礼,可匈奴这个没有人性的地方,如今,裴嗣音和宫音在匈奴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裴嗣音既叫了她一声哥哥,长兄如父,他便也只能当她最为坚固的后盾。
就在两人相拥一起,相互舔舐彼此伤口,给予对方彼此温暖时,营帐被猛然掀开,宫音的眸色瞬间一冷,眸中刚刚泛起的杀意却在看到来人时,硬生生忍下。
因为来人,正是裴子衿。
宫音眸中尽是惊讶,他满脸不可置信的唤了声,“主子?”
宫音语毕时,裴嗣音猛地回头,却发现门口站了一人,此人身姿如松,颜如舜华。
裴嗣音一眼就认出他是裴子衿,裴子衿的身形比之之前,瘦了不少,可气质越发冷冽。
裴子衿眼眶泛红,在看到他自己昼思夜想的小丫头时,他因心疼又因激动而气息不稳,胸膛不断起伏。
裴嗣音更是一把松开了宫音,她站起身就朝裴子衿奔去,在裴嗣音一把抱住裴子衿的那刻,裴嗣音将头深深埋进裴子衿怀中,她的双手死死抓着裴子衿的衣服,指节都在泛白。
裴子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了句,“宫音,在帐外守着。”
宫音起身对裴子衿行了一礼,才退了下去。
待宫音走后,裴子衿才将蓄积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感受着怀中的小家伙因放声大哭而哭出一身热汗,他的心也仿佛架在火上慢慢炙烤,无言的疼痛从四面八方传来,席卷全身上下。
裴子衿的手紧紧握住,指甲镶嵌入皮肉,鲜血横流,他也不觉疼痛。
裴子衿知道裴嗣音这是在向自己发泄自己来到匈奴后所受的所有委屈,这一次,裴子衿没有安慰裴嗣音,也不发一言,他就静静的听着裴嗣音哭泣,他想让裴嗣音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后再好好的睡上一觉。
裴嗣音哭到夜半子时才哭累,裴子衿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到榻上。
裴嗣音躺在里榻,因有了裴子衿的守护,她睡的安稳了不少,而裴子衿躺在外边,看着裴嗣音的睡颜,守护了她一夜。
这日午时,当岑钊下朝回太傅府时,只见一个身穿黄衣的男子躺在院中的摇椅上,男子血气方刚,模样年轻,手拿一把折扇,一边摇晃摇椅一边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好不快活。
那男子就是岑钊的儿子岑靖。
身为太傅岑钊之子,岑靖从小文采飞扬,且有过目不忘之能,可后来,随着他长大后,他的文采却不如从前了,为此,他总被岑钊训斥。
岑钊每次见到岑靖那一副花花公子的懒散样就气不打一出来,他立马训斥道:“岑靖,又在那偷懒不读书?”
岑靖每次见到父亲,就好似老鼠见到猫,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时,当看到岑钊在自己身后,他心脏砰砰乱跳。
岑靖最怕的就是岑钊这个父亲了。
岑钊一脸严肃道:“你可知,三年一度的科举马上就要举办了,你文采本就不好,若现在还不抓点紧,你让爹以后怎么办?爹只有你这一个独苗,爹还指望着你能重振我岑家的门风。”
岑靖被训斥后,像打了霜的茄子,直接蔫了。岑靖心里委屈,但不敢还嘴的他却也只能耷拉着个脸,呆呆的应了一句,“知道了,儿子这就去读书。”岑靖对岑钊行了一礼,“儿子告退!”
语毕,岑靖转身离去,岑钊看着岑靖离去的背影,心里担忧,唉~家门不幸,生了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我岑家何时才能兴望啊!
大堂上,岑钊高坐上位,下面跪着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男子的长发被随意挽起,他骨瘦如柴,脸上都瘦到脱了相,他脸色惨白,眸中满是害怕。
岑钊安抚道:“你别害怕,有什么事先跟本官说说吧!”
男子闻言,就好似受苦受难的难民见到了谱度众生的菩萨,男子急忙将自己的委屈说出来,“大人,草民有一肚子冤屈啊!这才不得已进京告御状。草民是个孤儿,不知自己姓什么,从懂事起别人就叫草民九儿,草民还有一个妹妹,小草民十岁,她连名字都没有,草民十三岁那年,草民和妹妹被一户姓越的人家收养。收养草民的那户人家是个富贵人家,他们家住通州湖口县,老爷夫人都是良善之人,他们待草民和妹妹很好,还请人教草民和妹妹读书识字。他们还给草民取名越野,给妹妹取名越落。湖口县有着各种吃人的习俗,例如嫁殇、瓦罐坟、落洞,祭河神等。而我的养父母就是在十年前被他们的两个子女越秀和越铎因瓦罐坟的习俗给活埋了。可自那后,湖口县里的怪事就不断发生……”
景元三十五年春,越家老爷越战和越家夫人冀华,因两人生于同一年,所以两人在景元三十五年刚满六十时,就被自己的子女越秀和越铎亲自送进了给他们准备的瓦罐坟。
湖口县里有一则说法,说是老人在六十岁时还活着,就会把子孙后代的财运富贵全带走,还会给家里招致灾祸,严重的还有可能会影响子孙后代的寿命。
而瓦罐坟的意思便是,子女在父母六十岁时,将他们送到一个像瓦罐一样的坟墓中,这个坟墓只留一个洞口供送饭和观察使用。
每天送饭时,子女会在洞口放一块砖,逐渐将洞口封死,直到老人最终被活埋。
最初,越战和冀华被放进瓦罐坟中时,两人相互依靠取暖,可瓦罐坟里黑漆漆的,且两人还心有不甘,两人都想寿寝正终,不愿赴死,于是,两人趁着夜深人静时,偷摸出了瓦罐坟,两人互相搀扶,跑回了家里。
他们本想让自己的子女念在自己对他们有养育之恩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子女皆是忘恩负义之辈,不仅不愿给他们一条活路,还拿瓦罐坟一事,说他们离开瓦罐坟后,全家人会横死。
于是,越铎和越秀在第二日清晨,用一口棺材将两人给活埋,为了两人不逃出来,他们将越战和冀华给五花大绑后扔进棺材,最后将棺材钉死,后又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