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虞珺卿登上皇位后,虞暥便被安置在凤霞宫居住。这凤霞宫虽然清幽,但到底没了往昔的自由。
在窦茂的悉心照料下,虞暥原本失明的双眼已然重见光明。远处,游廊下,忽然传来阵阵欢快肆意的狗叫。
虞暥抬眼远远望去,只见岁安摇头晃脑,如那欢快的小鹿般,蹦蹦跳跳朝自己奔来。
自岁安入了皇宫后,在宫女的精心照顾下,身形壮实了不少,浑身的毛发雪白雪白的,在阳光下好似闪着光。
虞暥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满是笑意,他蹲下身子,朝岁安伸出手。
岁安兴奋极了,四蹄生风,眨眼间就跑到了虞暥脚下,小尾巴摇得像拨浪鼓,小脑袋在虞暥腿边不停地蹭来蹭去,嘴里还“呜呜”地叫着,别提多亲昵。
虞暥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岁安的毛,那毛顺滑无比。
岁安乖乖趴在地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小舌头时不时伸出来舔舔虞暥的手,惬意得很。
远处,几名宫女急匆匆跑来,待看到岁安正乖乖地在虞暥身旁时,这才长舒一口气,终于找到了陛下的爱宠了。
宫女们脚步也缓了下来。一名宫女莲步轻移,走到虞暥身旁,盈盈下拜,恭敬道了句,“三皇子!”
虞暥微微皱眉,满脸疑惑,眼神中透着几分天真,“这是谁家的狗啊?”
宫女赶忙站直身子,轻声解释道:“回禀三皇子,这狗是陛下养的!”
虞暥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平静,声音沉稳地下令道:“将它抱回去吧!”
宫女再次行礼,而后轻柔地将岁安抱在怀中,岁安还不舍地扭着小脑袋,看着虞暥,但还是被宫女强行抱走。
宫女刚退下,窦茂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他双手抱拳,弯腰行礼,朗声道:“臣参见三皇子!”
虞暥声音平和,抬手道:“免礼!”
窦茂直起身子,脸上满是关切之色,“三皇子,臣此番前来,是想带您出宫。”
虞暥眉头紧锁,满脸不解,眼神中带着迷茫,“为何?”
窦茂微微叹气,神色凝重,目光坚定地说道:“三皇子,您可知陛下对您起了杀心?如今这天下都在传,陛下这个皇位是先帝让出来给陛下的,最近更有传言说,哪怕是您,都比陛下更有才能。这一山不容二虎啊。所以三皇子,臣受白姑娘、先帝和凤昭公主所托,要护您安全,便只能带您离宫了。”
虞暥半生流浪,若离宫,又将是漂泊无依,无家可归。他眼中满是伤感,喃喃自语道:“离宫后,我能去哪呢?”
窦茂思索片刻,拱手说道:“若您不嫌弃,不如住臣的府邸。臣的府上虽比不上皇宫的荣华富贵,但衣食无忧还是能保证的。”
虞暥无奈,微微颔首,轻声道:“谢谢你!”
窦茂再次行礼,“三皇子客气!”
虞暥望向窦茂,眼神坚定,“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陛下吧!”
窦茂微微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凤霞宫。
寝宫内,虞珺卿慵懒地躺在摇椅上,摇椅随着微风轻轻摇晃,他则闭目小憩,嘴角挂着一丝惬意的笑容。
天边的斜阳洒进宫内,照在虞珺卿那用金丝银线绣就的便衣上,金光闪闪,好似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温暖的阳光让虞珺卿浑身暖洋洋的,舒适极了。
这时,一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弓着腰,轻声道:“陛下,御史中丞狐乩求见!”
虞珺卿伸了个懒腰,眼睛都没睁开,随口道:“让他进来吧!”
小太监缓缓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狐乩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走到虞珺卿面前,双腿跪地,双手伏地,恭敬地磕头道:“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虞珺卿眼皮都没抬,不耐烦地说道:“免礼平身!”
狐乩双手撑地,慢慢站起身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对虞珺卿行了一礼,“陛下,臣今日来,是给您带来了一样好东西。”
虞珺卿这才睁开眼睛,瞥了一眼狐乩,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东西啊?”
狐乩转过身,命令道:“拿上来吧!”
话音刚落,一名宫女端着一个五音盒走了上来。
在这皇宫里,不管是谁给虞珺卿献东西,都要经过仔细检查才能呈上,狐乩送的东西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皇宫里的太监宫女大多都被狐乩买通了。
言罢,一宫女手奉五音盒款步而来。此盒乃长方形小铁盒,其上精雕细琢,绘就龙凤呈祥之妙景,彩云祥瑞环绕其间,栩栩如生,似欲破壁而出。
其设计巧夺天工,别具匠心。周遭垂挂五枚铃铛为装饰,玲珑精致,铃铛之下,更设有挂钩,精巧非常,令人叹为观止。
狐乩为引起虞珺卿的注意,就是喜欢给虞珺卿送这些奇形怪状的玩意来。
虞珺卿不解,“狐卿,这是什么东西?设计的好精巧啊!”
狐乩解释道:“陛下,这个叫五音盒,五音盒里有一样宝贝,人服用后,直接快活似神仙呐。”
被狐乩一说,虞珺卿有些好奇,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五音盒前,仔细观摩,“狐卿,这五音盒怎么打开?”
狐乩鼓弄玄虚,他挥了挥手,一个身穿宫服的小太监端着一个玉盘恭恭敬敬走了进来
玉盘里摆着一张太极两仪八卦图,图中心放着五块玉牌,玉牌晶莹剔透,在日光的照耀下呈现出青色。
这些牌子上不仅刻有字还戳有一个小孔。
狐乩解释道:“这五个玉牌对应着五个铃铛,牌上的字分别写着宫商角徵羽,推动铃铛,辨别声音,再将对应的玉牌挂上去,这个五音盒就会自动打开。”
虞珺卿小的时候,虞酒卿为了让他学好古琴,第一件事就是教他辨音。虞珺卿嘴角一勾,一脸自信满满,“这有何难?”
虞珺卿用手推动一个铃铛,闭上眼睛,用心聆听,这铃铛发出的声音圆清急畅,条达畅意,虞珺卿睁眼,眸光一亮,解释道:“羽者,宇也,物藏聚萃宇复之也。”
小太监找出羽字玉牌对应铃铛挂了上去。
虞珺卿又用手去推下一个,闭眼倾听,铃铛声音浑厚较浊,长远以闻。
“宫者,中也,居中央畅四方,唱始施生为四声之径。”
小太监又找出宫音玉牌挂了上去。
他又以同样的方法推动第三个,和而不戾,润而不枯。
“角者,触也,阳气蠢动,万物触地而生也。”
第四个嘹亮高畅,激越而和。
“商者,章也,物成事明也。”
他推动最后一个,发出的声音焦烈燥恕,如火烈声。
“征者,祉也,万物大盛蕃祉也。
当所有玉牌挂上去后,五音盒缓缓自动打开。
当盒子打开后,虞珺卿怀着期待,凑近一看,结果大失所望,原来是一个普通常见的茶罐。
虞珺卿眉头微皱,满脸嫌弃,撇了撇嘴道:“这算什么好东西?瞧这罐子做工粗糙,实在不入眼。”
狐乩赔着笑脸,眼睛眯成一条缝,耐心解释道:“陛下,这茶罐看似平平无奇,可里面的茶叶却大有门道。它不仅能让人安睡,还能让人忘却忧愁。陛下,要不要臣给您泡一盅尝尝?”
虞珺卿微微点头,“好!”
狐乩对着宫女摆摆手,宫女心领神会,端着茶罐退了下去。
宫女走后,虞珺卿靠在摇椅上,一脸愁容,眼神中透着忧虑,“狐卿,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合格吗?”
狐乩眼睛一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赶忙说道:“陛下何出此言啊?虞朝在陛下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四海清平,陛下乃是一代明君,更是一位好帝王。”
虞珺卿叹了口气,满脸愁苦,无奈地说道:“可民间百姓都说朕残暴不仁、荒淫无度,还说朕不如三皇子虞暥。”
狐乩赶忙劝慰道:“陛下别多想,他们都是胡言乱语。”狐乩故作为难,“只是有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虞珺卿大手一挥,“说吧,朕恕你无罪!”
狐乩再次行礼,“谢陛下!”随后,他表情严肃,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陛下,老话说得好,二虎不能同山,两雄不能并立。如今民间流言四起,都说陛下不如三皇子。若这流言愈演愈烈,日后三皇子难保不会造反。毕竟,他身上流的也是皇室血脉啊。”
虞珺卿冷笑一声,满脸不屑,轻蔑地说道:“他母亲不过是个下贱的宫女,怎能与朕相提并论?”
狐乩眯着眼睛,眼神中透着算计,继续说道:“可是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呀!”
狐乩话音刚落,小太监又走了进来,行礼道:“陛下,三皇子求见!”
狐乩赶紧行礼,“陛下,那臣先告退了!”
虞珺卿微微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不,你去后边。”
狐乩赶忙应道:“臣遵旨!”
说完,他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到帘帐后面,那模样好似一只老狐狸,藏在暗处。小太监这才将虞暥请了进来,然后识趣地退了下去。
虞暥走到虞珺卿面前,双膝跪地,重重磕头,朗声道:“臣弟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虞珺卿嘴角上扬,露出微容,眼神中却透着审视,“三弟免礼!”
虞暥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谢陛下!”
虞珺卿满脸疑惑,问道:“三弟找朕,可是有事?”
虞暥再次行礼,眼神真诚,诚恳地说道:“陛下,臣弟在宫外自由自在惯了,如今算是个粗人,实在消受不起宫里的锦衣玉食。所以,臣弟此来,是想求陛下撤了臣弟三皇子的封号,让臣弟去民间做个平民百姓,平平安安过完此生。”
虞珺卿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试探,“你当真这么想?”
虞暥眼神坚定,语气坚决道:“是!”
虞暥说完,虞珺卿心中松了一口气。毕竟,他虽昏庸,但也明白,若手足相残,百年后难见先帝和阿姐。如今虞暥并无争权夺位之心,虞珺卿也并非没有容人之量,便决定成全他。
虞珺卿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说道:“好,既然你有此要求,朕便成全你。阿暥,朕不仅希望你平平安安,也希望你能日日平安。”
虞暥感激涕零,再次跪倒在地,对着虞珺卿重重磕头,道:“多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虞珺卿摆摆手,笑道:“去吧!”
虞暥站起身,再次行礼,“草民告退!”
说完,便弓着腰,缓缓退了出去。
虞暥刚出大门,宫女便将泡好的茶端了上来,放在御桌前。
刚沏好的茶,茶香四溢,袅袅热气,直飘空中,那浓郁的香气在屋中弥漫开来。
虞珺卿站起身,走到御桌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抿了几口。茶香在口中散开,味道香甜,唇齿留香,令他又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而狐乩也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帘帐后走了出来,他微微皱眉,满脸忧虑,眼神中却藏着一丝得意,提醒道:“哎呀陛下,您将三皇子放出宫,这可是养虎为患啊!所谓龙蟠虎踞各擅雄,风云变化自相从。您想想,他若不出宫做平民,又怎么去培养自己的势力,借着百姓的吹捧来取代您呢?陛下,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他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放他出宫,那他就有无限可能了!”
虞珺卿想起虞暥方才诚恳的模样,满不在乎地说道:“不会的,狐卿你多虑了,三皇子心思单纯,不会有谋朝篡位的想法。”
狐乩知道,过犹不及,若一味劝虞珺卿杀了虞暥,只会使得虞暥反感,所以,他只能循序渐进。
况且,方才宫女端上来的那碗茶里可是加了销魂,日后,虞珺卿便会离不开销魂,他也能以此更好的控制虞珺卿。
狐乩心中暗喜,脸上却装作无奈地轻叹一声,“好吧!既然陛下这么信任三皇子,老臣也就无话可说了。但愿三皇子真如陛下口中所说的那般单纯善良,只想做个平民。陛下,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臣告退!”
说完,狐乩转身,慢悠悠地退了下去。
翌日清晨,晨曦初绽,柔城城楼下,忽有一声巨响,似雷霆炸裂,撼动天地。
但见兴南两军于此激烈交锋,炮火接二连三冲天而起,如流星般划过天际,炸裂之声不绝于耳。
刺鼻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直钻人鼻,令人作呕。
一群小兵身强力壮,满脸坚毅,喊着号子齐心协力搬起粗壮的攻城锤,朝着城门猛力撞去。
那锤头每一次落下,都带着千钧之力,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
另有一群士兵手持大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他们眼神凶狠,大吼着冲入敌阵。
刀光闪烁间,鲜血飞溅而出,溅到了他们的脸上、身上,可他们浑然不顾,依旧疯狂砍杀,那模样宛如凶神恶煞下凡。
云梯一架接着一架竖了起来,士兵们如敏捷的猿猴,逆着枪林箭雨,前仆后继地攀爬而上。
枪尖如林,不断刺向他们,有的士兵不幸被刺中,惨叫一声,从云梯上跌落,摔得粉身碎骨;但后面的士兵没有丝毫畏惧,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奋勇冲锋。
箭矢如蝗虫般倏倏连发,在空中呼啸而过。
战马受惊,嘶鸣不已,马蹄声杂乱而急促,似是战鼓在急催。
地上鲜血淋漓,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头颅随处可见,场面血腥至极。
浓烟滚滚,似黑色的幕布将天空遮蔽,战鼓咚咚作响,如惊雷在耳边回荡,旌旗猎猎飘扬,似在为将士们助威。
士兵们身披厚重的重甲,手持长矛,那长矛在手中舞动如飞,每一次刺出,都带着致命的力量。
杀声震天,士兵们的嘶吼咆哮如滚滚惊雷,响彻天际。
他们冲锋陷阵,刀剑激烈交锋,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染红了大地,那红色如盛开的彼岸花般触目惊心,汇聚成一条条小河,缓缓流淌,仿佛大地也在为这场惨烈的战争哭泣。
但见那黄沙漫天的战场上,千军万马纵横驰骋,尘土飞扬好似滚滚浓烟。
其中,苗川骑乘着一匹骏马,在沙场上肆意奔腾,他身披染血的铠甲,每一寸都透着战火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