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同样骑马狂奔的齐渊,犹如初升骄阳般意气风发。
他手中紧握着一杆长枪,枪缨随风猎猎作响。
自苗川驻守柔城以来,二人已历经五场大战。每一场,皆是血雨腥风、惨烈异常。
然而,岁月不饶人,苗川终是老了,五场恶战,场场皆败。
他麾下原本浩浩荡荡的大军,如今仅剩下千余人。
但这千余名古月将士,人人皆有铮铮傲骨,即便身处绝境,也绝不言降。
厮杀中,苗川手中的大刀刀光霍霍,似寒星闪烁,刀影重重叠叠,锋利如铁。
当他奋力挥刀之时,齐渊手中的长枪瞬间如灵动游龙般狂舞起来。
只见那长枪一横,苗川的大刀狠狠砍在枪身上,火星四溅。
两匹马依旧如脱缰野马般飞奔,马蹄声如鼓点般密集,震得大地都为之颤抖。
齐渊猛然用力抬起长枪,那带着深厚内力的枪身力大无穷,犹如巨锤猛击,直接将苗川手中的大刀震飞。
这股巨力震得苗川虎口生疼,鲜血瞬间渗出。
但苗川毕竟久经沙场,他脚尖轻点马镫,施展精妙轻功,整个人如苍鹰展翅般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潇洒空翻,稳稳落于地面,迅速接过大刀刀柄,手腕一抖,挽出一个漂亮绝伦的刀花。
而齐渊也毫不逊色,施展轻功纵身一跃,身轻如燕般稳稳落地。
他手中的枪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如毒蛇吐信,直指苗川,气势逼人。
齐渊抱拳,劝道:“苗将军,晚辈向来敬重您,实不想与您为敌。还望您能归顺,晚辈可保您性命无忧。”
苗川闻言,冷笑一声,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厉声喝道:“呸!我苗川身为南国将军,生是南国的人,死是南国的鬼,宁可战死殉国,也绝不投降偷生!”
齐渊轻叹一声,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晚辈也无话可说,唯有一战!”
言罢,他手中长枪一抖,那长枪瞬间蓄势待发,好似一头饥饿的猛兽张牙舞爪,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只见齐渊一挥长枪,长枪仿佛瞬间有了生命,如灵蛇吐信般灵活多变,直朝苗川席卷而来。
苗川紧了紧手中的大刀,眼神坚定如铁。
面对齐渊的进攻,他左抵右挡,刀法大开大合,刀身如雪般闪耀,刀尖犀利似铁,每一刀都带着他的愤怒与不屈。
刀枪相碰,火花四溅,刀光与枪影交织在一起,招招致命,仿佛要将这天地都撕裂开来。
苗川猛攻猛砍,手中大刀好似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这血色的苍穹。
两人身形如电,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交错纵横。
狂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好似为这场惨烈的战斗助威呐喊。
正当齐渊一□□向苗川胸口之时,苗川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试图翻身到齐渊身后,一刀了结这场恩怨。
然而,齐渊反应极快,脚尖轻点地面,稳住身形,反手便是一个回马枪。那枪尖如利刃般顶住苗川的胸口,将他顶在了空中,动弹不得。
百十招的激烈对决后,苗川渐渐体力不支,气息变得急促而紊乱。
艳阳高悬,炽热的阳光照射在苗川的胸口,那厚重的盔甲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齐渊一动枪身,用力一推长枪,枪尖瞬间刺破了苗川的盔甲。
艳红的鲜血如喷泉般从苗川胸膛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染红了脚下的黄沙。
苗川怒目圆睁,左手迅速聚集内力,猛然一掌拍出,这一掌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带着他最后的愤怒与不甘,向齐渊铺天盖地而来。
齐渊见状,急忙长枪一扫,借助枪身的力量将苗川击飞数米。
苗川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背与粗糙的地面剧烈摩擦,血肉模糊。他的头发疯乱地散在脸上,活像一个饱经沧桑、穷途末路的迟暮老人。
就在苗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用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准备再次冲锋陷阵时,城内一名小兵站在城楼上声嘶力竭地大喊,“苗将军,蜀都危急!请求驰援!”
苗川听闻,没有丝毫犹豫,收起大刀,声嘶力竭地吼道:“撤!!!”
一声令下,那千余名古月将士犹如潮水般迅速向柔城退去。
这场惨烈的战争,暂时落下了帷幕。
暮霭沉沉,月色朦胧,繁星如豆点洒于夜幕。
柔城之内,静谧无声,灯火幽微。
厢房中,苗川一袭劲装卸去,袒露着古铜色的结实胸膛,那胸膛之上,肌肉贲张,却布满了狰狞的伤痕,鲜血如蜿蜒的蚯蚓,自伤口处汩汩渗出。
他坐在椅上,借着摇曳的烛光,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一边为自己的伤口敷药,一边倾听着跪地的小兵,一字一句地诉说蜀都的惨状。
小兵满脸悲愤,痛心疾首,咬牙切齿道:“将军,古月已亡!王上与太后惨遭屠戮,文臣武将、黎民百姓皆因不肯屈膝投降,尽死于南军刀下。如今的古月,已是一座死寂空城!”
“噗!”苗川听闻此讯,怒急攻心,悲恸欲绝,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射而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汇报的小兵惊愕不已,他急忙喊道:“将军,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苗川眼前一黑,陷入昏迷,被小兵扶上榻去。
小兵带来的噩耗,如一阵狂风,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柔城。
上至军中士卒,下至市井百姓,皆陷入了无边的恐慌。
国已破,家已亡,他们不禁自问:“我们究竟为何而战?”
士兵们满心迷茫,谁也不想做那无谓的牺牲。
所谓“古月人人有傲骨”,此时在他们心中,不过是虚妄之言。人生苦短,谁不想活着?
于是,众人一番商议,决定开城投降。然而,他们深知苗川乃古月猛将,一身傲骨,断不会屈膝投降。
于是,众人再次密谋,竟起了绑缚将军、一同投降的念头。
这一夜,夜色如墨,格外漫长。
五个士兵蹑手蹑脚地来到榻边,见苗川仍昏迷不醒,便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迅速而又熟练地将他的手脚牢牢捆绑。
苗川如待宰的羔羊,在昏迷中被捆得严严实实。
众人将苗川抬上马车,缓缓向城外驶去。
道路崎岖颠簸,苗川从昏迷中悠悠转醒。他看着被缚的手脚,厉声喝道:“你们这是何意?”
赶车的士兵语气略带无奈,“将军,您既已醒来,就别动气了。如今古月已亡,兄弟们商量再三,决定投降。我们知道将军您有骨气,不肯降,但念在昔日将军带我们征战立功的情分上,您若拉不下脸,我们便替您降了。”
苗川闻言,羞愤交加,几近昏厥。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心中暗衬,或许假意投降,亦是刺杀齐渊的良机。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们想降,本将可随你们一同前往。但你们需帮本将一个忙,给我一把利刃,涂上见血封喉之毒,让我藏于身上。”
赶车士兵一脸疑惑,“将军,您莫非还要反抗?如今国都已失,反抗又有何用?”
士兵的话让苗川心痛如绞,古月亡国,虽是天定,可他们又怎能如此没有骨气?
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的道理他们不懂吗?
他们骨子里是胡人,胡人傲骨嶙嶙,即便国破家亡,也会宁死不屈。
可苗川却忘记了,胡人也是人,乱世里,蝼蚁都知偷生,更何况是人?
这些士兵都是乡野村民,他们没有经过训练,哪来那么崇高的理想?
苗川强压怒火,反问道:“你们可知,一旦投降,便是战俘。若我能杀了齐渊,你们便是自由之身,总好过当战俘任人摆布吧?”
苗川这番话如重锤,敲醒了士兵们。
士兵缓缓将马车停在城门前,他只觉苗川说的不无道理。
当个自由的人,可以四处逍遥,可当战俘,那就是身不由己,看他人脸色行事了。
赶马的士兵问道:“苗将军,若我们给了你一把沾了毒的匕首,你当真能刺死齐渊?”
苗川一脸信誓旦旦道:“只要你们听我的,自然可以!”
赶车士兵略作思索,缓缓点头,“好!”
随即,他派两人去寻一把锋利且易藏的匕首,并再三叮嘱,一定要涂上剧毒。
两人离去后,众人在城门口静静等候。
夜半子时,月光如水,夜幕沉沉笼罩军营。
营帐之内,烛火摇曳,那微弱的光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齐渊正端坐在椅子之上,手持一本兵书,目光专注而投入,似已沉浸于书中那金戈铁马的世界,嘴角偶尔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显是看得兴致盎然。
就在此时,一个小兵迈着沉稳的步伐,进入营帐。
他来到齐渊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行了个礼,禀报道:“将军,苗川带着手下所有士兵,前来投降。”
齐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他缓缓将手中的兵书放在桌上,动作沉稳而有力,随后站起身来,衣袂飘飘,与那小兵一同步出营帐。
前营之外,夜色如墨。
只见苗川被粗绳紧紧捆绑,绳索深陷肌肤,勒出一道道血痕。
他的身旁,几个士兵面露惶恐,眼神游离,正用力地将他往营帐前拖拽。
苗川昂首挺胸,目光如炬,一脸的不屈与倔强,仿佛一尊不可撼动的雕像。
齐渊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明了。
他深知古月之人皆有铮铮傲骨,苗川定是心有不甘,应是身旁这些贪生怕死的士兵为求活命,强行将他带来投降。
齐渊走上前去,声音洪亮而沉稳,“既然你们已降,本将自当不会为难柔城的百姓。”
苗川长舒一口气,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懑,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小子,若我降了,你可会放过我身边的这些士兵?”
齐渊毫不犹豫地答道:“自然!”随即高声下令:“来人,给苗将军松绑!”
苗川却猛地一声大喝:“不!”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齐渊,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绝与威严,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你亲自给我松绑。”
齐渊年轻气盛,在战场上没有太多作战经验,再加上他对苗川心怀敬意,所以没有多想,径直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为苗川解开绳索。
然而,就在绳索解开的刹那,苗川突然发难。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暗藏的匕首,狠狠刺向齐渊。
“额啊~”齐渊一声惨叫,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
南军士兵们见状,顿时慌乱起来,纷纷高呼,“将军,将军!”
齐渊眉头紧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如雨下。他低头一看,只见那匕首上的黑血正汩汩流出,齐渊心中一惊,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在刀子上涂了毒?”
此时的苗川,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高声说道:“小子,姜还是老的辣,这招,叫做兵不厌诈。你还是…额啊…”太嫩些。
话未说完,齐渊强忍着剧痛,运起内力,将手中的匕首猛地掷出。
那匕首在内力的催动下调转刀身,瞬间穿透了苗川的腹部,鲜血飞溅而出,洒在漆黑的地面上,更是溅了齐渊一身。
苗川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但他强撑着身体,扭头对着身旁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喊道:“快跑!你们回去后告诉后人,我苗川一身傲骨,誓死不降南国,我苗川,没有降!”
那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苗川瞬间瘫倒在地,他双眼逐渐涣散的望着漆黑一片的天际,嘴里咕噜着血,吐字不清,口中却依旧喃喃自语,“为古月、尽忠,虽九死其犹未悔……”
声音渐渐微弱,直至消失。
再看那些士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脸色煞白,双腿发软,有的甚至直接瘫倒在地。
还有的则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尽显贪生怕死之态。
齐渊单手捂着腹部的伤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绝,他声音微弱却坚定地命令道:“将所有战俘都杀了!”
话音刚落,夜空中万箭齐发,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那些已经跑远的士兵纷纷中箭倒地,一时间,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而齐渊,也在即将走进营帐之时,毒发身亡,缓缓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这一仗没有胜者,只有无尽的鲜血与死亡。
这位前半生不得志,后半生想拼命立战功的将军终是战死沙场,比起冷云的死于帝王猜忌,或许苗川的为国战死才是一个武将最好的结局。
只是,由于和苗川一起来的古军都被南军杀光了,苗川死后,后世有两种争议,一种是苗川投了南军,只为活命,这一种说法记载在古史里,另一种是苗川死战不降,最后殒命。这一种说法记载在南史里。
但无论是哪种记载,最后都会沉入历史长河中,亦或被遗忘,亦或被后人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