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响了几声。
这代表着南葵的饭已经送到了。
抱着膝盖的头抬起来,南葵看向门,嘴巴有些起皮了,额头上有些淤青,黑中泛青,看起来有些可怖。
她迟缓的转动着脑袋,原来是饭来了。
南葵头又慢慢埋下去。
她浑身没力,连进食的需求也没了一样,从白天到黑夜,在分不清时间概念的时候,她都靠坐在墙边,好像这样就能有一些安全感。
现在是第几天了?南葵恍恍惚惚的想。
好几天没吃药,在这样安静的房间里,一点细微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好像拿放大镜照着蚂蚁一般。
她那种极端的倾向又上来了。
南葵一直是厌恶自己,恨自己的。
她是个懦夫,自私,软弱。
从最开始目睹钱昊对明琳实施包的后,在她察觉到钱昊在执行暴力的每一次,她都躲在房间里,好像只要没看到,就能当做无事发生,得到心灵上的慰籍。
在钱昊真的拿刀要搞死人的时候,她终于阻拦了一次。
但脑袋的钝痛焚烧了之后所有的勇气。
好可怕,那时候的南葵唯一的想法是这样的,她要缩回安全的龟壳里——她不敢反抗钱昊。
可像是自虐一样,每次,她都会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丑态毕露的暴怒和争吵,仿佛也亲眼看到了明琳血淋淋的痛苦。
明琳在知道她也知道这些后,极力粉饰太平,还把她当三岁小孩哄一样安慰她。
南葵没有这么笨,但看着明琳,她听了她的话,也将这些事当做夫妻间,正常矛盾和争吵。
她安慰自己,她反抗不了他,只会迎来更猛烈的报复。
明琳在骗她,她在骗自己,好像这样就能心安理得。
短性麻痹,可以骗一时,却骗不了一辈子。
某一天,走出医院,手上捏着的诊断单薄薄一张,上面抑郁症三个字反反复复徘徊在南葵的脑海里。
她有病。
什么时候得的?她居然一点也没发现。
南葵荒诞的觉得好笑。
那之后,明琳离了婚,她们慢半拍的回到了生活的正轨。
一切都将否极泰来。
可来到了桐市,钱昊带来的外在痛苦消失后,折磨内心的痛苦,像是雨后新笋一样,历经阴翳,才姗姗来迟。
那些痛苦名为自责和愧疚。
在婚姻存续期间,南葵尚且可以麻痹自己,是钱昊的错,都是他造成她们的痛苦。
但在搬来桐市后,这个理由消失了。
是她造成了明琳的痛苦。
自责排山倒海,像海绵吸了水一样膨胀,愧疚海水一样的令她窒息,撕裂着她,让以为愈合了的记忆,以一种残忍无情的姿态,让她重温,深陷于另一种痛苦的沼泽 。
南葵无法为过去袖手旁观的自己辩解。
就连那唯一次次阻拦,可能都是因为她权衡利弊做出的行动,如果明琳死了,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她的明哲保身也是对明琳的伤害。
南葵的手臂,不知道何时,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疤,每一道新增的伤口都变成了她赎罪的证明,和自我安慰。
落在了明琳身上的伤,南葵以另一种方式体会到了。
那段时间她不敢坦然面对明琳,在伤害自己后,她才像是弥补了一点过错般,得到了稍稍的解脱,开始重新面对她。
后面病越来越严重,她伤害自己的行为也愈发加剧。
她偏执的恨自己——她也是罪魁祸首。
南葵在懂事后懵懵懂懂的了解到,她这样情况的女性,在社会上有多艰难。
明琳的生活被她搞砸了,如果她当初和妈妈一起死在车上,明琳就不用带着她这个白眼狼辛苦生活了。
她没有放过自己,药的剂量越来越大,小刀划开皮肤的力道也越来越深,关于这个病死她瞒着明琳,不想让她知道。
南葵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瘦削的厉害,吃了药,她的思维迟缓很多,整天感觉到乏力没劲,像个废人。
这样负罪的活着好痛苦,她这么想,心里也有计划的准备着。
她出了一趟门,把安眠药藏在肥大的外套里。
当时她们住在厦青的一间便宜宾馆,墙壁发黄,空气都是劣质喷香的味道,由于不确定,直接商量租了半个月。
明琳的行李箱被搁在地上,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眼里有些溢彩的光亮,是南葵在她结婚后没见过的,她说:“我们今年,回去祭拜你妈妈吧。”
明悦葬在桐市,因为钱昊,明琳结婚后就没带她回去过。
她还在为未来打算,说:“小姨拜托以前的朋友帮忙找了找房源,我们准备准备,下周就回到桐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