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娘的话她不信,她看向了安殿正。安殿正是舅父给她安排的人,一定不会欺骗她。可她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得到安殿正的否认,安殿正躲开了她的目光。
她终于知道为何之前问安殿正案子有没有水落石出时,安殿正的神色有些奇怪,只告诉她三司还在查韩氏。
真的是六娘。
可六娘久居深宫,怎么可能做得到?
张贵妃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她想了许多。
想六娘是怎么做到的,想阿耶阿娘为何还不来看她,想她失去的那个孩子,想当初是为了什么入宫……
她已经不复初入宫时的意气风发,灰败的面色,瘦削如干柴的躯壳,都与繁华的宫殿格格不入。
福康殿成了她的牢笼,成为家族弃子的人,一生都走不出这里了。
萧季绾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深夜,一睁开眼就隔着帘子瞧见了坐在榻边昏昏欲睡的她的阿娘。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火辣辣的疼痛感刺激得她闷哼出声。
顷刻间,燕皇后醒了。
燕皇后白日上朝垂帘,处理国事,夜间就守在萧季绾身边。这是第二夜,见萧季绾终于醒来,她可算松了口气,“阿绾醒了?可还难受?快传宋奉御。”
宋奉御遵照延和帝的口谕,一直守在长乐殿,燕皇后命人去传,不一会儿人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待诊了脉,查看了伤势,确认萧季绾无事以后,燕皇后就让他去给萧季绾制药,燕皇后还格外叮嘱,“切不可让公主的脖子留下任何伤痕。”
宋奉御领命而去,燕皇后接过执素递过来的净帕,为萧季绾擦了擦额头,萧季绾张了张口,燕皇后捕捉到她犹豫的神色,温和地问,“阿绾想对阿娘说什么?”
萧季绾想问张贵妃所言是不是真的,话到嘴边又停住,因为她瞧见了阿娘眼下用了厚重的脂粉也遮不住的乌青。
“嗯?”燕皇后耐心地等着萧季绾开口,萧季绾想了想,问道,“阿娘,妧娘呢?”
燕皇后的愣神转瞬即逝,笑道,“你不问一问自己的伤势,不问阿耶阿兄有没有来过,不问阿娘守了你多久,倒是最先问起了妧娘。”
“有宋奉御在,阿绾的伤势必然不会有什么不好,阿耶和阿兄一定来看过阿绾了,只是如今天色已晚,他们也不是铁打的身子,想必是被阿娘请回去休息了,至于阿娘,阿绾猜测,阿绾昏睡了多久,阿娘就守了多久,阿绾也想劝阿娘去休息,可阿绾知道,阿娘不会听的。”萧季绾将燕皇后的问题一个一个回答,末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她又问了一遍,“阿娘,妧娘怎么样了?阿绾依稀记得,她受了伤。”
燕皇后借着转身给执素递净帕的时机迅速掩盖了幽深的眸光。
萧季绾迟迟等不到回答,不安地问,“可是妧娘出了什么意外?”
燕皇后安慰她道,“是受了伤,但是侍御医已经看过。”
看过,却不告诉她看得如何,侍御医如何说,这让萧季绾更加狐疑,于是她提出要见一见妧娘。
“今日太晚,妧娘已经休息了,明日吧?”燕皇后一锤定音。
萧季绾现在就想要见一见,可阿娘说的不错,今日太晚了。
燕皇后看出了萧季绾的犹豫,“你放心,她救了你,就冲这一点阿娘也会治好她,今日先休息吧。”
萧季绾假意闭上眼睛,她昏睡了两日,现下一点都不累,她知道自己醒了之后阿娘就会离开,毕竟前朝后宫那么多事等着她去处理,不会在长乐殿耽搁太久的。
萧季绾所料不错,燕皇后又待了半个时辰,叮嘱了执素好些话,然后就离开了。
此时已经是寅时,萧季绾原想着偷偷起身去见妧娘,但是塌边的宫人寸步不离,每隔一个时辰就换上一波,她怎么都逮不到可以溜出去的空隙,就这么到了辰时。
因萧季绾受伤,燕皇后停了萧季绾一旬的课业,今日不用去配殿同韦学士学习,萧季绾按耐不住睁开眼睛,吩咐轮班的阮司正,“快去瞧瞧妧娘醒了没,醒了就让她赶紧过来。”
萧季绾总算见到了妧娘,只是……
她盯着妧娘额头上包扎的纱布,焦急地询问道,“你这额头怎么回事?怎会伤到额?”她记得张贵妃踢到了妧娘的心口啊!难道说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还发生了其它事?
萧季绾的目光渐渐变了,“妧娘,阿耶阿娘用宫规罚你了?”
妧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做了一件令萧季绾更加吃惊的事,她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是贵妃伤的,陛下与殿下并未惩罚婢子。”
“妧娘你!”萧季绾忘了自己昨夜才醒,身子还弱无法下床,双脚一落地就全身无力,妧娘上前扶住萧季绾,萧季绾惊喜道,“你能开口啦?!何时的事?”
妧娘低垂着头,避重就轻道,“是去福康殿那一日,婢子见公主晕了过去,情急之下想要让贵妃住手,谁知竟能说话了,贵妃也是被婢子开口吓了一跳,趁着这个间隙宫人才能将公主救下。”
“那你的声音怎么回事?”萧季绾又问。
“侍御医说,婢子十二年不曾说话,嗓子还不太适应,养着日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