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对上小一沉凝的脸。
“小八不见了。”小一疲惫地宣布,草鞋和小腿的泥水留有造访不同地方的印记。
她们的母亲从外面回来,脸色苍白,“我把她扔了。”
小一被定在原地,似失望,似纠结的爱恨,上下两瓣唇嗫嚅,“您答应过的,您不该这样。”她转身朝外奔跑,消失在两人可见的视线。
小七看向母亲,陈述:“在我之前夭折的孩子是一个女孩。”
她只有一个姐姐,四个哥哥,中间消失了一个孩子。
女人垂下头不愿回答,像幽魂一样从屋子里游过。
“在那条河,对吗。”她想起小一站在那在河边失去血色和表情的脸。
“之前没来得及,所以才会坚持阻止这种事在她眼前再次发生。”
女人被带回当时的场景,在沉默中爆发:“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悲恸冲破麻木,女人嚎啕中咧开的两排牙齿扯出一条条拉锯的银丝,她的拳头锤在胸口,是心疼,更是清醒而冷酷地选择。
她还有丈夫和男儿。现有的一切她不会舍弃更不舍得批判,只攥着胸口垂泪说这就是女人天生的命运。
“您无力也无心保护小一外的其她人,小一代替您成为我们的母亲。”
小七语气平和地说:“我曾爱过您,期盼过您的爱。”
“后来我发现,十分的爱分到姐姐身上也只剩一分局限微薄的真心。”
“您没有获得过权力和与之俱来的爱重。
您的母亲与家人她们也没有,不知道也无法拱卫自己和女儿。”
“您牺牲自己和女儿,奉献给丈夫和男儿。可我不想再被牺牲。”
女孩尾音释然。
“您给予了我们血肉,母亲与女儿的血液自远古共同流淌。”
“这个世界不是您的错,但呼唤您重新把持权力。”
“我不会停滞在这里,保持麻木、沉默、视而不见。”
首要指责的手指永远不指向女性。她们受到的要求足够高、审判足够多。
躲在她们身后的才该被揪出来审判。
她的瞳孔和指责不再锁定这位神色懵滞,某些时刻单纯而从无思索的长者。
而是,看她的茧、她的骨、她的头脑,看虚空中缠绕在她身体的红线。
带给女性生命和女性带来生命是创造世界的自然壮举,如果这让女人感到痛苦,说明世界不由生命的一方维系,而由死亡威慑的破坏力占有掠夺。
她轻轻上前抱住了眼前靠着墙痛哭的女人。
好小,好瘦;像抱住一小把骨头。
小一讲睡前故事的时候说:很久很久以前,姥姥、妈妈、女儿是世上最亲近的人。她从不相信,因为她从小看到的不是这样的。此刻,她的脏器无从言语而感到疼痛。
“母亲,我这样叫您。”女孩安静地唤出生疏的称呼,将吻落在女人的左右脸颊和额头,是告别,是新的神明跨过堕落的神明为新的世界赐福。
“从此之后,祝女儿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