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急袭而来,带着澎湃杀意,鹤镜生翻身弯腰,无声躲开,耳畔一缕鬓发却应声落下。
“好快的剑。”白发男子啧啧称奇。
此时,剑没入墙壁三分,烟尘中飞出一个矫健的身影,他伺机而动,一跃到了满身血污的姜南面前。
“师父!”沈扬戈在看清姜南的瞬间,声音变调,他颤着手,想要去解开锁链,却无从下手。
只见两指粗的锁链,从他手心穿入,又从肩胛穿出,愣生生将人悬至半空,是踮脚恰好够站的高度。
若是精疲力尽,就只能靠着透骨的锁链将身子挂住,忍受皮肉撕裂的折磨。
太过狠毒的刑罚。沈扬戈咬牙,稳住心神,反手挥剑断了铁链。锵啷声中,银光一闪,只见姜南的身躯应声而落。
沈扬戈猛地上前,又听见身后传来笑语。
“我拆了他所有的关节。看,多好的傀儡架子……”
沈扬戈反手化枪,枪尖猛地墩地,他接住了姜南瘫软的身躯,缓缓放在地上,他不忍心再看,嘴唇颤抖,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姜南用最后一丝力气勾住了他的衣袂:“走。”
沈扬戈缓缓起身,他双目泛红,横臂于前,一抖右腕,只见却邪如游蛇般轻巧绕到指尖,他用双手一扯,只闻冷兵铮然,铁器碰撞,半指粗的却邪在变换中,越拉越长,黢黑的光泽褪去,竟是愈发刺眼。
随即,银光一闪,长刃点地,石板如豆腐般破开缝隙。
这是锈刀师姜南的最后作品,也是他送给徒弟的礼物,千变万化,举世无双。
姜南靠在墙角,看着沈扬戈握紧双刀,轻巧抖腕,刃锋淬火,身边的鹤奴大喝着杀来,他猛地迎了上去。
他的视线朦胧,恍惚中明暗交叠,身边又拢来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人回来了,跪坐在他身旁,轻轻拂开他脸上的发丝。
姜南鬓发早已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额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搁浅的鱼。
他翕动着唇,意识却在沉浮间逐渐清晰。
“怎么办啊,他打不过鹤镜生的!”姜南的意识急得跳脚,却发现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瞪大了眼,屏住呼吸,企图勾勾手指,可却惊恐地发现都是徒劳。
“这怎么回事!我动不了?”
那人安抚道:“噬魂蝶还在这儿呢,你的魂魄在消散,这具身躯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姜南正反看着自己的手掌:“我是不是又被他利用了。”
如今他也算看明白了,鹤镜生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任何人的命放在眼里。他感兴趣的,只有沈扬戈。
他在利用自己,骗沈扬戈来南虞境。
“早知道,我就自己死掉,不要来这里。我明知道杀不了他的……”姜南喃喃道,他看着沈扬戈再次被击飞,狠狠砸在山壁上,却只是擦拭了唇边的血,又一次支起剑,挡到了自己的身前。
“是啊,你明知道鹤镜生看得到未来,所有的招数在他面前就和白纸一样,他能看破对方下一招甚至后三招的走势,世间没有人能胜得了他,可你还是来了。”那人叹了口气,“鹤镜生也早就算到你会来。”
“我只是想,也许呢——也许我能杀了他,只是我高估自己。只要他还活着,依旧可以随心所欲,轻易决断别人的生死,这个畜生不能留!”
“唔……”
剧痛袭来,姜南脸色煞白,他被拉回现实,第一时间就压抑住喉间的闷哼。
他的身体抽动,像是濒死的鱼在最后挣扎。
沈扬戈似乎感受到了异样,他想要回头,却被袭来的鹤箭生生打断:“师父,你怎么样!”
姜南听出了他话里的惶恐,他咽下满嘴铁锈,迟缓道:“没、事。”
话罢,他对上了遥遥看过来的鹤镜生的眼。
带着蔑视与了然。
“东方离火!”沈扬戈大喝出声,他手中起诀,猛地一挥,鹤奴纷纷染上这团火焰,倒地哀嚎起来。
“真有意思,将死未死,是和他有关吗?”一旁观战的鹤镜生看向沈扬戈,带着好奇的打量,像是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意。
他着迷地喃喃道:“所有命途不定的人,都和你有关呢。”
话罢,他猛地挥袖,飞身上前,如离弦的箭般,疾冲而来,一股浓厚的真气裹挟着,将毫无防备的沈扬戈击飞出去。
他摔落在地,滚了几圈,恰好横在姜南身前,捂住胸口闷出一口血。
姜南的手指轻轻动了,连带着没有知觉的肩膀耸动着。
“沈扬戈,如果我告诉你,木石之心与琉璃熔配合,能够救姜南,你还会选择云州那些人吗?”鹤镜生抛出了诱饵,他的声音如此蛊惑,让人不禁顺着想下去,“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择呢?”
是救对你最好的恩师,还是那些素未谋面的云州百姓。
沈扬戈道:“我不后悔。”
黏腻的血顺着轮廓滚落,他咬牙道:“无论是师父,还是云州,我都要救。”
鹤镜生一愣,他盯着那张脸片刻,竟是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俯后仰,喘不上气:“哈哈、哈哈哈……你这人,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