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年秋,邱庆之、李饼17岁
这日重阳节,李府上下的仆人们告假一日,回家跟亲人团聚,共度佳节。
李稷这月余一直在处理黑煞帮的案子,鲜少休沐,李福本打算陪着李饼去登高的,可李饼说有邱庆之在,非让他归家探亲,他想着邱庆之现下武艺确实比自己高很多,便没再推辞,于是整个李府便只剩下了李饼和邱庆之两人。
李福走时给他们雇了马车,此刻车夫正在府外等候。
邱庆之带了一小坛张婶经年做的菊花酒,还有今儿早做好的重阳糕,又给李饼带了些点心,思索片刻,他又拿了一人一件衣物,收拾妥当两人便一起出了府。
马车晃晃悠悠驶向城郊,经过坊市街巷时,听到行人们也都在商论着去哪里登高,也有人借此组织了重阳雅集,正呼朋唤友结伴而行,好不热闹。
李饼二人今日决定去城外的玄恩寺登高赏景。
约莫二个时辰左右,车夫拉住缰绳,马车停到了玄恩寺的山脚下。邱庆之率先从马车上下来,又将李饼扶下车,他们跟车夫约好归来的时间后,便踏上了爬山的青石小径。
“累了和我讲,我带你飞上去。”邱庆之看了看李饼道。
“少小瞧人,这山也没太高,我可以自己走。”李饼瞪了他一眼道。
他们漫步在这山间小径中,不时也会碰到其他来此游玩之人,大多都成群结队抑或合家一起,像李饼和邱庆之这样只有两人者的队伍,倒是甚少。
又爬过一个小山头,李饼有点气喘,邱庆之将他扶坐在路边石凳上休憩,又拿出水袋打开递给他,李饼正喝着,听到邱庆之问道“怎样,要不要我抱你上去?”李饼差点呛到,他听出少年言语中的挑逗之意,他脸颊微红,站起来将水袋“啪”一声扔他怀里,头一昂说道“不要!”说完便率先走了上去,邱庆之看着他高高昂起的头,忍不住在后面轻笑出声。
两人又爬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是见到了玄恩寺的影子,他们站在供游客歇脚的亭中,抬头向不远处的寺庙望去,它那朱砂红的墙体掩映在一片色彩斑斓的秋景中,美丽而肃穆。
此刻亭中约有八、九人,看起来像是一家五口的坐在左侧曲背美人靠上,还有四人坐在另外一侧,亭中无桌凳,李饼两人便只能站着稍作休憩。
许是他们出众的外貌和气质,这些人都盯着他们打量,邱庆之面目冷峻,稳稳站在李饼身侧,李饼却是被众人看的有些羞怯,不自觉抓了邱庆之的手,感受到他的不安,邱庆之反握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进行安抚,李饼感受到他温暖宽大的手掌,心下才稍作安定。
“噹、噹、噹...”安静的山间亭中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钟声,众人都朝不远处的寺庙望去。
“若非要事,钟声不可能如此急促,山上许是出事了。”李饼和邱庆之对视了一眼道,邱庆之揽了他的腰道“抱紧我。”说完便飞跃而起,几个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亭中之人面面相觑,惊异于这位少年身手的高绝,其中一人更是两眼冒光,一脸猥琐的表情,似是嗅到了什么人间美味。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还上去吗?”五口之家中的一男子问道。
“刚已上去订了客房,若是不去,那也上去将房退了再吧!”那中年妇人道。
“那就上去吧。”说完他们五人一起走了上去。
“这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儿,我们也赶快跟上去看看!”右边四人中的一浓艳女子道。
“这...钟声如此急促,定是有大事,若不我们还是下次再来吧...”其中一白净男子道。
“我...我觉得谢知忆说的有道理,这...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们还是下山吧...”一身材娇的小女子道。
“此言差矣,此地出事,我们作为太学子弟,更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另一高大男子道。
“那就快去吧,一路上都这么无聊,总算是有件新鲜事儿了!”浓艳女子道,说完率先起身朝山上走去,其他人也跟着她一起。
李饼与邱庆之来到玄恩寺外,门口已有小沙弥等候,他急忙迎上来问道“两位可是衙门之人?”他见邱庆之携李饼御空而来,想着他们可能是衙门派来处理寺内之事的。
李饼看了眼邱庆之道“我们...是大理寺的!”。
“那官爷请随我来。”小沙弥闻言,便给李饼两人引路。
李饼刚欲询问具体事宜,就听小沙弥已经开了口“事情是这样的,刚我去给已经订了房的客官们准备床榻用品时,看到玄觉倒在客房门前,额前有血流出来,我被吓得不轻,赶忙去禀报了在后院讲阐的方丈,等大家一起赶到查看时,人已经断了气!”他一口气说完,整个身体还在不停抖着,似是害怕极了。
“现场可有动过?”李饼问。
“那倒没有,方丈只是探了探的气息,并未检查移动。”小沙弥回道。
说话间他已带着李饼二人到了玄觉倒地的地方。
邱庆之蹲下查看了他的身体,发现此人身上并无甚伤痕,只有头部有伤,致命之处却是那颞颥部位的血洞,看样子像是被某种钝器击伤失血过多而亡。
邱庆之摸了摸他的身上,从胸前拿出一枚嵌红宝石的金戒指出来,这显然不是他的物品,邱庆之继续检查着,又从他袖中摸出一块腰牌来,又继续检查了一番,却是再无发现,邱庆之站起来将两样物品递给李饼看。
李饼仔细观看着两样事物,他的大眼睛闪烁着机敏的光芒,邱庆之很喜欢李饼查案时的样子,整个人似是在发光。
“看来,那两帮人都逃脱不了嫌疑了,对了,他们跟来了吗?”李饼看了眼邱庆之道。
邱庆之摇头“我们上来太早,他们要是跟我们一起出发,可能还要一会儿。”两人收了从玄觉身上搜出来的证物,朝外面大堂走去,刚到便发现亭中几人竟是都上来了。
“我倒要看看是谁,杀了人还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案发现场。”李饼悄声对邱庆之说道,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即将捕捉到猎物时的兴奋光芒。
邱庆之轻笑挑眉,微微倾身附在他耳边道“那我等着我家郎君大发神威,将坏人绳之以法。”
李饼听着他戏谑的语气,瞪了他一眼,刚才的凌厉气势瞬间烟消云散。
此刻寺内的大堂中,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有寺内的两名方丈和十几位小沙弥,还有李饼他们刚在亭中碰到的两队人,最后就是提前一日上山的一对新婚夫妇,他们本欲今早看完美景就下山的,却不料被这人命案耽搁了,只能在此等待。
李饼他们从案发现场过来时,众人齐齐向他们看来,此时山脚下府衙的衙役还没有赶上山来,李饼想着他们可能还需一会儿,便对着众人抱拳拱手道“我乃大理寺卿之子李饼,今日玄恩寺内突发人命案件,待山下府衙派人上来之际,我将暂代破案,还望各位予以配合。”说完他微微施了一礼。
这时那位亭中的高大男子道“在下神都太学学生顾远,这三位是我同窗,李小郎君有何问题都可询问,我等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他朝着李饼和邱庆之行了一礼,只是看似谦逊有礼,可李饼二人却是不喜此人。
只见那人用略显猥琐的目光在李饼二人身上扫来扫去,邱庆之皱了眉,他上前一步将李饼拉至身后,黑眸如寒冰盯着这个叫顾远的人,他被少年的眼神所摄,惊了一跳,总算是收回了目光,他尬笑一声朝他三位同窗身后走去。
“在下许沅芷”浓艳女子施礼道。
“在下王若云”身形娇小的女子道。
“在...在下谢知忆。”脸色白净的男子道,他看起来似是有些惊慌,身体时不时抖动着,且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李饼二人。
“郎君辛苦了,我叫王良,在神都庆轩坊开一家铁匠铺谋生,这位是我的挚交好友张安,这是我家娘子名唤芸娘,这两小儿是我们的孩儿,有烦郎君早些查出凶手,好让我们安度佳节!”说完他对着李饼二人施了一礼。
李饼他们回了礼,也不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道“我二人先你们一步上来,刚已探查了尸体,发现了两样事物,这两样物品现在就在我手中的锦袋内。”说着他晃了晃手中装着证物的锦袋,而在此期间,李饼二人也在仔细观察着场中人表情及肢体上的变化。
叫顾远的人此刻躲避着李饼的目光,不知是方才邱庆之的凌厉气势震慑到了他,还是他心中有鬼。
许沅芷和王若云见李饼看过来,都是微微施礼,而那名叫谢知忆的男子,此刻看起来有些六神无主,他一直低着头,嘴中不知在嘀咕着什么,头发也有些许散乱,顾远见李饼盯着谢知忆看,便走到谢的面前,轻拍着他的背道“放松点,我们又没做什么,你如此害怕干什么!”竟是在轻声安慰着对方。
李饼又看向那一家五口,王良看起来憨厚老实,他看着李饼和善的笑了笑,拱了拱手,李饼发现他的腿脚似有不便,站立之时有些不稳,他的好友张安此刻正在轻声安抚着两个有些受到惊吓的孩子,那叫芸娘的妇人见李饼看来,有些躲闪的微微低头。
最后剩下那对新婚夫妇却是一脸茫然,他们见李饼望来更加惊慌的贴在一起。
李饼将在场的众人全部扫视一圈后道“我大概已经知晓谁是凶手了,是要我直接说呢,还是你自己招了?”他微微踱着步子,平日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里却盛着聪慧睿智的光芒。
邱庆之看着场中掌控全局的少年,黑眸中满是笑意与骄傲,此刻的李饼在他眼中无比耀眼。
“哦~不知郎君说的凶手是谁呢?”顾远那双三角眼中流露着一丝□□看着李饼和邱庆之。邱庆之极其不喜此人,他很想此时就戳瞎这人的双眼。
李饼也很讨厌这样的眼神,他见这人询问,便漠然道“不就在你们几人中间吗?”他指了指对方。
顾远一愣,不满道“郎君有何证据?”
“你们几人可否承认提前上了山?”李饼转向几人问道。
“郎君勿怪,我提前上山是订了厢房和吃食,准备在寺中多住几日的,此寺客房难求,是以便想比他人提前上山将房间定了。”芸娘施礼道。
“当时还是玄慧小师傅为我们安排的厢房,你可以问他。”芸娘指向了人群中的一小沙弥。
小和尚点了点头道“这位施主却是上来预定了两间厢房和两日的膳食。”小沙弥合掌道。
李饼刚欲拿出锦袋中的事物就听顾远说“我和谢兄也是提前上来定客房的啊,原本我们想订那间能看到云霞飞瀑的天子号厢房的,谁知那叫玄安的小和尚说房间一日前就被人预定了,我心有不甘还跟他争执了几句,你可以问他。”说着他指向人群中另一小沙弥,小沙弥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李饼也不急,他缓缓道“那你们的意思是,自始至终你们都没有碰到过玄觉小师傅了?”李饼的大眼睛中射出一道精光扫视着眼前的几人。
“没有,反正我们没有遇到。”顾远摇着头很肯定的说,那名叫谢知忆的男子在他身边突然抓上了他的手,抬头用惊慌的眼光看着他。
他将人拉至身边,轻拍着他的手,安抚道“谢兄不必如此紧张,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李饼突然厉声道“那这是何物?”他说着从锦袋中拿出一物在手上,却是一块檀木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