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已经将食材从木棍上取下,拿着小刀细细分串,那侍女拿了两袋酒过来,又将他们串好的肉拿回到账内。
邱庆之取了两只兔腿,起身来到李饼身边递与对方,李饼接过,拉着他坐在旁边石头上吃着,沈无涯见邱庆之走开,便自觉地自己撕了半边吃起来。
帐内女子吃着手上的食物,点头称赞:“味道真是不错,再去换些过来。”女子对侍女道。
侍女又取了几袋酒水拿与徐虎,只是沈无涯正将剩下的分与手下之人,此时只剩了动物的脑袋,徐虎为难道:“这...已经没了...”侍女看了眼只剩动物头的火架,只好转身回帐复命。
女子在帐内换好一套精致衣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问侍女道:“青菊,外面那几人,你觉得如何?”
侍女思索片刻回道:“那锦衣之人傲慢无理,小姐差人将他收拾一番倒是稍加老实,只是也定是那欺软怕硬之辈,着实讨厌!石上坐着的小郎君虽未与我们有所接触,但长得颇为俊俏,且衣着精致,哦对了,他与那炙烤的另一位俊美郎君关系似极好,我刚见两人同坐分食共饮呢!另一位郎君虽长相普通,倒也温和有礼。”
女子转向她道:“倒与我看法一致。”
“县主是要去结交几人吗?”青菊问。
“此番来神都,除了陪父亲参加前些日子的秋猎,也是为了我择婿一事,若这次再找不到中意之人,父亲就要将我嫁与那昭平侯府的三郎。”女子眉头微皱,不甘地说道。
“那县主是...看上了其中某人?”青菊小心问道。
“我有如此肤浅吗?那两人虽容貌不俗,但谁知是否徒有其表,还要结交了才知。”女子收了愁容,率先朝帐外走去,青菊紧随其后。
两人出得帐外,却见李饼两人已起身准备离去。邱庆之将猎物挑了大半赠与徐虎,剩余的驮挂在闪电身上,邱庆之牵着流云正扶李饼上马,那华服女子忙上前道:“两位郎君留步,不知...不知两位身居何处,奴家初来神都,也无友人,想着结交两位,同游神都。”
只是她话音刚落,那沈无涯便在旁边喊道:“哎呀,小娘子想要与人共游神都那该找我啊!对整个神都三市109坊最熟的,我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我跟你说......”在他说话间,李饼两人已上了马,邱庆之一声哨响流云与闪电便快速朝林外奔去。
华服女子听着耳边的聒噪,气的脸色微红,胸脯起伏不止,她厉声道:“高良!给我将他嘴封上!”
“是!”之前将沈无涯随从打倒的大汉过来,三两下将他绑起,又不知从哪里掏了块布严严实实塞进沈无涯嘴中,随后便将人扔给他那一帮随从,他环视了沈无涯他们一眼冷声道:“离开这里前,谁若是给他解开,我便杀了他。”众仆从忙扶起沈无涯,匆匆上马绝尘而去,而在这混乱间,徐虎也牵着载满猎物的马离开了此地。
“县主,将才虽有这人一番胡闹,可那两人却也完全无视了县主的话,也是无礼至极!”青菊不忿的看着李饼两人离去的方向道。
“哼,今日看来不宜出行,遇到的都是什么东西!收拾收拾,回行宫!”华服女子怒气冲冲吩咐道。
“是!”一众随从麻利地开始干活,不多时这里便只余一堆灰烬及一地的骨头。
离狩猎又过去了几日,那日两人满载而归,邱庆之留了两三只带回府中,剩余的全拿去送给城外何家村的民众们了。这些年邱庆之总时不时会回到这里看望众人,也带着李饼来过几次,村民们见邱庆之现在过的甚好,都为他高兴。李饼初次来时,还拉着众人问些邱庆之儿时之事,得到的都是众人的夸赞,随着他对邱庆之了解越多,便越加喜爱。邱庆之也带李饼去了秋娘的坟茔祭拜,少年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对方,他们彼此信任、陪伴、守护,时光匆匆,少年们的心却是永恒不变。
这日清早,李稷休沐在家,难得与李饼、邱庆之两人在书房坐而论道,大约隅中,李福匆匆来报说淮安王妃携女来访,此刻正在大堂等待,李稷听罢带李饼两人起身去相见。来到大堂,只见一丽衣女子正坐在左侧主位,两名侍女立在身后两侧,下方客座有一清丽华服少女,正看着他们面露讶然。
李稷三人忙向首座的女子施礼:“微臣参见王妃!”
“李公不必拘礼,姐姐虽已仙去,但你仍是我姐夫。”她顿了顿,看向李饼与邱庆之问道:“这两位是?”
李稷微微转身介绍道:“这是犬子李饼,这是养子邱庆之。”
“你居然是李饼!当年的那个小胖墩!”客座的华服少女指着李饼,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淮安,不得无礼!”淮安王妃微瞪了少女一眼,斥责道。
少女撇撇嘴:“谁能想幼时的小圆球现在竟长得这般纤瘦俊秀了嘛!”
王妃扫了她一眼转头向李饼道:“外形倒确实变化甚大,眉眼间却是还有几分儿时影子,特别是这双眼睛,大而灵动,极像阿姐。”她微叹了口气,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李稷见她提起亡妻,一时也伤感不语,场间气氛顿时沉默起来,李饼见此刚准备转移话题就听淮安说道:“母亲,姨夫,能让表弟带我在这神都游玩一番吗?”她说话间面露狡黠,看着李饼、邱庆之两人。
“是我疏忽了,李饼,你们两个带淮安县主游览神都,定要保护其安危。”李稷看着李饼两人道。
“是。”
“哦.......”李饼两人回复。
少女开心地起身,率先朝外面走去,李饼两人只好随她一起。刚出李府,少女便转身昂首望向两人道:“表弟啊,没想到前些日子狩猎遇到之人居然是你们,两位那时不是不愿与我同行吗?今日怎么不拒呢!”她像只骄傲的孔雀,看着两人。
李饼二人皆是无语,少女开心地看着他们继续道:“姨夫可是说了让你们好好带我游玩神都,若是我没有尽兴,那我可不知该怎么跟姨夫说哦。”她双手背在身后笑的俏皮,可李饼两人却是倍感头疼。
一上午他们看了表演、听了说书、沿街吃了小吃、还买了一堆胭脂水粉衣饰珠宝,此刻李饼与邱庆之已拎了满手货物,邱庆之脸色冰寒到似能滴出水来,若不是想着这是李父交代的差事,他真的很想立刻将这些货物扔了。
李饼与邱庆之想法差不多,他看着前方少女的背影有些愠怒道:“李安澜!你买够了没,再买你自己拎!”
少女脚步微顿,回身看着身后两人道:“就这么点都拎不动了,看来这么多年表弟还是毫无长进嘛,跟儿时一样弱。”
邱庆之还未等李饼开口便寒声道:“县主既然觉得我们太弱,那必是保护不了县主安危,既如此那便换了他人来吧!”
“你!你一个养子而已,居然敢这般与我讲话!”李安澜杏眼圆瞪怒道。
“县主错了,其实我只是李府的一名家丁而已。”邱庆之丝毫没因对方的话生气,反而将自己身份说的更加低微。
“邱庆之!”李饼却是看着他有些微恼。
李安澜更加傲然道:“一个家丁,那就做好家丁的本分。”她在邱庆之俊美的脸上扫了几圈,内心却是有些失望怅然。
她刚准备朝前走,却被邱庆之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刚准备发怒,却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刺来,李安澜吓得惊声尖叫,连连后退,李饼在旁边也惊呼“小心!”忙拉着她站到了远处,邱庆之已与这贼人斗在一起,只是不出几个回合,对方便已被他擒下。
李安澜见此,忙来到此人面前惊怒交加问道:“你为何刺杀与我!”
贼人样貌普通,着寻常短打,唯一特殊些的便是手中的那把弯刀,他凶恶地盯着李安澜未答话,嘴一张便想自裁,只是邱庆之比他更快,一把捏住他的下颚,让他无法动作厉声喝道:“说,谁让你来的!”这人目光狠厉,依旧不答,邱庆之一手刀拍在其脑后,将其打晕,他与李饼二人对视一眼,李饼道:“先带去大理寺,再回去将此事禀告父亲。”
“嗯。”邱庆之点了点头。
李安澜惊魂未定之下,也跟着两人一起到了大理寺,此刻她看向邱庆之的眼神少了傲慢,多了些复杂情愫。李饼两人将昏迷的贼人交给大理寺,让其严加看管,又嘱咐在人醒来前取出口中毒药,两人将李安澜送回行宫,才匆匆赶回李府。
淮安王妃已离去,李稷在书房写着什么,他听完李饼讲述早间的事后,凝眉思索片刻,便赶往大理寺去了。
又过了三日,李稷晚间回来时满脸疲惫,李饼关切道:“父亲,不要太过劳累了。”
李稷揉着眉心:“这些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亲王也敢下手!”说着回了书房,李饼想多问些,但却被回绝了,他在门外站了片刻,邱庆之找来说淮安县主李安澜来了,李饼只好先去前厅相见。
只见今日的李安澜衣饰格外明艳动人,连那高傲的姿态都柔和了几分,她对着两人施礼道:“淮安今日特来感谢邱郎那日的搭救之恩。”她话音刚落,便见两人都愣了愣,下一刻李饼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他望着对方道:“李安澜,你还是正常点吧,你这样子真的是太不像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安澜看着大笑的李饼,强压下内心的怒气,转向邱庆之笑道:“今日洛河有龙舟赛,邱郎能否陪我一看?”
邱庆之表情平淡回道:“那日之事换做他人我也会救,县主不必介怀,今日在下还有事,不便作陪。”
李安澜闻言一时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李饼眼珠转了转对邱庆之道:“你昨日不是说陪我去看龙舟嘛,既然县主也想去,我们就一起吧。”他大眼睛看着邱庆之眨了眨,对方盯着他,黑眸隐含不悦,却还是点了点头。
几人一起出了李府,前往洛水河畔,秋日神都天气渐凉,不时有东风刮过,刚出李府的邱庆之让两人先行,他回去给李饼拿一件斗篷,李安澜杏眼微翻嗤道:“哼,他这般冷漠的人,对你倒是甚为温和细心!”李饼嘴角微翘未理她,两人走的极慢,邱庆之回来时也才刚出李府院外的巷子。
神都依旧繁华热闹,三人漫步到洛水河畔,只见“洛水秋深碧如黛,乱石纵横泻鸣濑”,岸边游人如织,售卖吆喝声不绝于耳,李安澜看了眼在人群中甚为突出的邱庆之,咬了咬唇开口道:“邱郎...你...可有意中人?”
“咳咳咳...”她话音刚落,李饼口中的糖人突然卡了喉咙呛咳了起来,邱庆之忙顺着他的背。李安澜瞪了他一眼又望向邱庆之,只是邱庆之黑眸只是盯着李饼,见他缓过气来面色才稍松,李饼看着儿时那位跋扈的少女,此刻收敛起高傲任性,露出少有的小女儿情态,询问着仅有几面之缘的男子,他内心不禁有些许复杂不忍,抬头看向身边的邱庆之,却见对方转头向少女简单道:“有。”
仅一个字,却让这位骄傲的少女面色苍白,杏眼含泪,只是仅片刻她又恢复到平日的高贵模样看向邱庆之道:“是吗?从小到大,我李安澜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她顿了顿,身体转向邱庆之正对着他道:“包括你!”
邱庆之闻言眉头微皱,语声微冷:“县主还请自重。”
李安澜见他那俊美却冰寒的脸,又想到将才他对李饼的贴心爱护,内心一阵没来由的火气窜出,忍不住怒声道:“邱庆之!你只不过是李家家仆一介贱民,我李安澜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没有资格拒绝我!”
邱庆之还未回话,李饼却是站在他前面怒道:“李安澜你闭嘴,我不许你这么说他!父亲与我都待他如亲人,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你李安澜没资格贬低他!”
少女话出口便有些悔了,此刻她看着两人,微低了头嘀咕道:“我就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认为他是下人...谁让他对我如此冷淡...”
邱庆之黑眸冷冷看着她:“县主身份尊贵,小民自有自知之明,高攀不得。”他微顿,眸光冰寒继续道:“只是,高贵的县主,就这么喜欢倒贴吗?”
“你……你!好你个邱庆之,竟敢如此折辱我!你们……你们都欺负我!”她跺了跺脚,哭着跑开了,侍女青菊忙在后面喊着:“县主!县主!”忙跟了上去。
邱庆之看着李饼微红的眼眶,软声道:“她说她的,又伤不了我分毫,你何苦跟她置气。”
李饼声音微带鼻音,似是还有些气愤:“我不允许任何人看轻你,谁都不行!”
邱庆之看着少年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若不是在大街上,他早已将对方拥入怀中。
李饼似想起什么,猛地仰头看向邱庆之道:“还有,你说的不对!”
“嗯?”邱庆之疑惑。
“你没有配不上她,你配得上任何人!”李饼大眼睛明亮,望着眼前的少年。
邱庆之的心被撞了一下,他噙着笑,牵起少年的手轻声道:“我只想配得上你。”
只是他这一句话的后几个字,被岸上震天响的喝彩声淹没,虽然如此,但以他们两人的心意相通,李饼也知他的想法,周围喧嚣,他们的世界却只有彼此。
看完龙舟赛事,两人漫步洛水河畔,李饼有些犹豫问道:“真的不需要去找下李安澜吗?毕竟前几日才有人想刺杀她。”
“不用,今日她来并非一人,周围早有多名高手一路跟随护送,勿需我们。”邱庆之回道。
“嗯...那就行。”风刮的越来越急,李饼抓紧了斗篷,邱庆之看着他道:“回府吧,瞧这天气似是要下雨。”
“好。”
两人牵着手,朝李府走去,附近茶肆的少女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清丽的面庞闪过一抹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