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秋深露重,一间屋内还亮着盏油灯,大开的窗送进暮秋微凉的风,将那灯焰吹得摇摇欲坠。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伏案沉睡的人,莫名显得孤冷清寂。他旁边趴着一只皮毛黝黑光亮的黑猫,正发出呼噜噜的酣睡声。
又是一阵风涌进屋内,油灯闪了几闪,颤巍巍地挺住了,黑猫却突然睁开眼。它抬起身子,看了眼大开的窗,从案上轻巧跃下,朝窗前走去。
在它那毛茸茸的猫爪触碰到窗扇时,刮进室内的风陡然如活了般,在其周身盘旋,仔细看去有点点绿光随着飞舞的风旋聚集,继而涌进其中的黑猫体内,绿光越来越盛,将黑猫包裹进去,顷刻间只见墙上的投影,在摇曳的灯火中,渐渐变成了一个人形,那飘零的孤魂在此刻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
这人黑发披肩,俊美无俦,眸子黝深清亮如一潭深泉,望向伏案睡着的人,这一眼仿若隔了千山万海,终在今日可以肆无忌惮地落在他身上。
他在原地立了片刻,转身关上窗,回到案前。
他黑瞳蓄着千言万语,万般柔情,盯视着趴在案上的人,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良久,才略带颤抖地向那人满头的银丝抚去:“李饼.....我回来了......”语声低沉微哑。
伏案之人肩膀抽动了下,他眉头紧锁,似是做了不甚美好的梦。
李饼梦中见到了邱庆之,只是他胸前插着那把古朴的匕首,而握着匕首的人,是他自己。他看着邱庆之在他面前缓缓倒下,胸前的血汩汩流出,将满地雪白染得殷红一片,他拼命去捂那个血洞,却是半分无用,还将自己手上身上染的一片猩红,全是邱庆之的血......李饼很难过,他在梦中又流下了眼泪。
回归的邱庆之见睡梦中的李饼依旧在哭泣,他的心也跟着揪疼,伸手去拭李饼眼角的泪,轻声唤着:“李饼......我回来了......”
李饼模糊中感觉有人在抚摸他的脸,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似见到面前坐了个人,一个他魂牵梦绕无数次的人影,就在他面前。
案上烛火忽明忽暗,他慢慢直起身,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人的脸。
“邱庆之......”李饼轻喃,下一瞬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再次使劲揉了揉眼睛,可面前的人还在。
终于他伸出手,朝那张他朝思暮想无数次的脸颊上触摸而去,可又在将要触碰到时,停了手。他怕这轻轻一碰,这人便消散了,到头来又是黄粱一梦。他心感悲戚,眼眶泛红,眼泪便又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在他将要把手收回之时,邱庆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侧,温声道:“李饼,我回来了。”
李饼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只握着他的手,温暖宽厚,亦如当年,手指纤长,骨节分明,与他们年少时无数次牵手时的感觉完全一样,还有那人身上独有的若晨露微湿的气息,这一切似乎都在向他证明着心中所想。
“他……他真的是邱庆之,他真的回来了,这是真的,我不是做梦......”李饼内心狂跳,忐忑不安,未曾眨眼,更不敢讲话,害怕自己一个动作,眼前的人便会消失不见。
只有那双大眼睛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住地往下掉。
邱庆之见他这样子,知自己那日的诀别,伤他至深,他微叹口气,将人拉过抱在怀中:“李饼,我真的回来了。”说话间,薄唇轻扫对方的眉眼红唇。
感受着那熟悉的触感与气息,相互依偎的身体间传来的温暖,李饼这才确信,邱庆之真的回来了......那个死了三年的人,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微微扭头双目泛红看着身边的人,泪水如卸闸般不停地流,他就这么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小声地抽泣。
邱庆之被他这模样整的既心疼怜惜又自责不已,慌乱地去拭那流个不停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擦不完,那泪水像是汩汩的泉眼,不停地往外冒。
邱庆之的心揪痛,软语安慰着:“李饼,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他本就寡言,更不会安慰人,在李饼面前向来都是身体力行,此刻李饼窝在他颈间,呜呜咽咽抽泣不止,让他手足无措。只能轻顺着他的背,一遍遍重复着:“李饼...我真的回来了...再不会离开......”
良久,李饼抬起头,那双大眼睛红肿着继续往外流着泪水,白皙的脸庞因此刻情绪的不稳定而泛起一片红晕,他极度委屈地望着面前的人,抽抽搭搭地哽咽道:“邱...邱庆之...你...你好狠,你...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将我一人……”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覆上的唇淹没,邱庆之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轻柔地亲吻,李饼喉间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却还是主动的迎合着。
他心中还有委屈未曾释放,有些恼怒地啃咬着邱庆之的唇,双手推打着他将人按倒在地,邱庆之便见上方的李饼大眼睛中眼泪继续大颗大颗落下,瞬间便湿了他胸前一大片衣襟,对方紧抿着唇,泛红的双目盯着他,似是受的委屈极大,悲伤怎样都止不住。
邱庆之心中叹息,轻微一个翻身,将人抱了起来,朝榻上走去。
案上烛火突然爆起一团火花,噼啪一声,火苗蹿的老高,有两只飞蛾绕着烛火不停飞舞缠绕,也不怕火焰灼伤彼此。
他将李饼轻放到榻上,落下纱幔,取下他簪发的玉冠,李饼那一头银丝铺散而下,他本就眉目如画,衬着如雪肌肤,竟有一种妖媚之感。
此刻他双手撑在身后,微侧头抬眼看着邱庆之,那双大眼睛内还兀自流着莹莹泪花,脸颊上伴有泪痕将落未落,这娇俏又委屈哀泣的模样,真叫一个我见犹怜,更遑论邱庆之了!
烛火朦胧映着榻上纠缠的两人,旖旎低哑的叫声从帷幔间传出,以这场巫云楚雨,迎来阔别六年的重逢。
三年陌路,三年生死,这期间有多少的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当初的誓言早被遗忘,曾经的期许只余叹息,唯有这两人,许是年少的悸动太过刻骨,五载的相伴早已熟稔,至死皆不忘。
两人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李饼只觉浑身酥软,双目迷离,脑袋也有些发晕,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陈拾在外面问道:“饼夜,恁咋还没睡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我进去看看吗?”原来陈拾夜间起夜,经过李饼院外时,见他屋内灯盏还亮着,似乎还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以为李饼身体不适,便来敲门询问。
李饼正在极度愉悦之时,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且这声音一出现,他发觉邱庆之的动作陡然加快,身上还散发出一丝凉意。
他不由向人看去,却见对方那双黝沉的黑眸此刻正闪着危险的光看向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下一刻便将他翻了过来。李饼此刻被邱庆之按在榻上,那人两手紧握他的窄腰,那处被大力撞击的有些疼。
李饼被他粗暴的动作整的有些措手不及,刚准备叫他,便又听到外面继续传来陈拾的敲门声,他说:“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啊!”
李饼忙回:“不许进!我……我已睡下!”他此时被邱庆之弄的有些气喘,说话便有些断续,话音刚落,邱庆之已一指弹出,案上烛火瞬灭,黑暗中便只听见李饼那轻微的喘息声与床榻发出的“咯吱”轻响。
陈拾见他熄了灯,而床上那咯吱声还在继续,想着许是饼爷睡觉时在翻身,并未多想,便拎着灯笼走了。
李饼听着外面脚步声走远,终是松了口气,他微微扭头,看向黑暗中的人
问:“你......吃醋了?”
“哼......”只听邱庆之冷哼一声,动作又快了几分,激烈的频率使李饼快要晕厥过去,他边喘边说:“我……我……与他们……只是……朋……朋友。”黑暗中的人依旧冷着一张脸,却是将人又转过来,低头在他唇上肆意蹂躏,李饼吃痛,想推开他,却被搂抱的更紧,他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表示抗议。
邱庆之惩罚了他一会儿便放开了,李饼大眼睛望着他委屈道:“你三年都对我不闻不问,我交几个朋友怎么了!”说着眼眶又泛起了红,似欲垂泪。
邱庆之的心瞬间柔软,轻吻掉他眼角的泪痕,低声道:“对不起,我的错......”
李饼闻言,吸了吸鼻子,本还有些气恼,却又被那人撩拨的心荡神摇。
邱庆之温沉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还恼吗?”
李饼睁着那双氤氲着雾气的大眼睛眨了眨,面露狡黠:“想让我不恼,你得表达你的诚意。”黑暗中的他笑得像只顽皮的猫咪。
邱庆之挑眉,唇角轻扬问:“你想如何?”
李饼歪了歪头,兴奋道:“我要在上面!”
邱庆之轻笑了声道:“行啊。”说着将他抱了起来,坐在自己胯上。
这般姿态之下,速度居然不减丝毫,李饼只觉浑身如触电,他瞪着邱庆之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邱庆之笑道:“你不是想在上面吗?这不就是上面。”
李饼羞恼地喊:“邱庆之!”拿手打他,却被一把捉住,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李饼刚稍微清醒一点的脑袋又开始晕了起来,他心中却在想着“邱庆之,我等了你好久......”在达到某个顶点时,李饼缓缓软倒在榻上。
他双目迷离,两颊泛着潮红,望向身边的男子,轻声唤着他的名字:“邱庆之......”男子在他身侧躺下,搂着他的窄腰贴近自己,一只手臂伸出放在他脖颈之下,两人侧头脑袋紧贴在一起,双手相扣,散乱的黑白发丝纠结缠绕,亲密无间。李饼依旧唤着他的名字:“邱庆之...”
“嗯。”
“邱庆之...”
“我在。”
月光洒在窗前,银白朦胧的光笼罩着榻上的两人。
邱庆之指尖撩起李饼一缕银丝,迷蒙的银辉下,发丝闪着幽浅的蓝光,他眉头微蹙,沉声道:“如何恢复?”
李饼看了眼他手中的发丝,略带喑哑的声音懒洋洋地开口道:“恢复不了了。”
“为何?”
“提醒你欠的债。”
“......好!”
李饼见他沉肃认真的表情,心中微动,眼珠一转,狡黠的笑又爬上脸庞,他开口道:“邱庆之,你还会离开吗?”
“再不会离开你半步!”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
李饼翘着嘴角对身边人道:“你若失言,我便去找别......”话还未讲完,唇便又被堵上了。那双纤长熟悉的手又在他身上不停摩挲游走,且专挑他极敏感的部位,李饼气喘地承受着自己作来的后果。
深秋夜凉入水,室内却是干柴烈火。这也不知是第几次了,李饼累到不行,刚结束,他便沉沉睡去。邱庆之撑着脑袋看着身侧熟睡之人,手指轻轻摩挲着身边人的脸庞,内心柔软而欢喜,这是他盼了太久的场景,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邱庆之...”睡梦中的人,口中兀自还在叫着他的名字。
“我在。”他虽知对方已熟睡,可还是回道。
“邱庆之...别走...”李饼呓语。
“好。”他扣着李饼的手,贴在自己胸前。
“邱庆之..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李饼呓语。
“好。”他轻吻熟睡中人的唇角。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李饼在睡梦中抱住了他,将唇紧紧贴了上去,邱庆之清醒的迎合着,从今以后,他想要的,他便给他。
两人在黑暗中,又缠绵在一起。
迷迷糊糊中,李饼只觉身体飘飘欲仙,似是要驾雾而去。他微微睁眼,见到一双黑瞳明眸正望着他笑,他便也跟着一起笑,愉悦满足充斥着两人的内心,这便是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吧。
翌日辰时,李饼依旧睡得香甜,邱庆之看了眼身边熟睡之人,面上也是露出少有的笑意。
昨夜二人几乎折腾了一晚,早间天际微白李饼才沉沉睡去,而邱庆之却是毫无睡意。他吻了吻枕边之人,起身穿好衣衫,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有人喊道:“饼爷,饼爷,你起来了吗?该吃早饭了,饼爷!”是陈拾的声音。
邱庆之怕他吵到榻上的人,心有不悦,快速到门口开了门道:“他方才睡下,勿要扰他!”陈拾见到开门之人,惊得连退数十几步,手中拎的食盒也掉在地上摔得“哐当”一声,他惊恐地指着邱庆之,结结巴巴道:“你...你...你...邱...邱邱将军...你你你是人还是鬼啊!”他惊恐地后退,正好撞到听到声音赶来此处的王七,王七见他手指的方向,也是一蹦三尺高喊道:“邱...邱邱邱将军!你是人还是鬼啊!”他与陈拾两人颤颤巍巍的对视了一眼,惊恐的搂抱在一起看着台阶上的人,浑身颤抖不敢动弹。
邱庆之无言地看着面前两人,此时明镜堂其他人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他们见到李饼屋外台阶上那身形欣长,俊美英挺的人时都齐齐吓了一跳,站在远处不敢近前。
“这...这人看起来好像是邱将军!”孙豹望着台阶上的人喃喃道。
“就是邱将军!你看他气宇轩昂、满面红光、龙精虎猛、神采飞扬!除了邱将军,谁人有此气势!”阿里巴巴见到邱庆之便一顿猛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