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的语调中带着点孩子气的俏皮,不知道其中的深意,只听语气,恐怕会被误会成一句玩笑话。
唐裕霖知道,正在说话的那人的确有这样的本事,并且早有施行。
“谢谢,小姑,”她卡了下壳,无论喊过多少次,她都不太习惯这个奇奇怪怪地称呼,“……妻。”
她喊的别扭,对面却听的高兴,完全不在乎中间长的有些离谱的停顿:“诶!我在呢!”
“罗曼拉监狱从来没有出现过越狱成功的先例。”高兴过后,她收敛了笑意,严肃地说,“当然,如果你仍旧不放心,我和闻昕可以明天抽空去看看。”
别扭的腔调充满令人安心的力量,使得胸腔下那颗怯懦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唐裕霖扯了扯唇角,即便明知对面看不见,却还是露出了个浅浅的微笑:“嗯,谢谢小姑,谢谢小姑,妻。”
“你不习惯那个奇怪的称呼就不要叫。”唐闻昕被迫当了好一会儿的观众,这会儿彻底忍不住了,“她又不是半大的孩子,你怎么还将就溺爱上了呢?喊她自己生造出来的怪东西你不别扭吗?”
“喂!”
不满地嘟囔被强行压下,唐闻昕说:“回去了还真是不一样啊?嘴甜了不少啊?”
“明年这个时候,我能见见她么?”她语调轻缓,带着点长辈口吻的调笑,“我真的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魂牵梦绕。”
“小姑,别说笑了。”唐裕霖愣了愣,慢慢垂眸,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我不知道……”
电话挂断后许久,唐裕霖仍旧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暗下去的电脑屏幕倒映出模糊的轮廓,在亲人面前强行维持住的平静轻松逐渐崩盘、粉碎,随后固化成一层坚硬的壳,令她动弹不得。
即便得到远在异国的姑姑的笃定,她仍旧没法彻底的安下心来。
人的所有情绪中,恐惧是最直接、最无解的存在,一旦生根,即便花费成倍成倍的努力,也难以根除。
时间已经不早了。
唐裕霖逼迫自己移开双眼,许久没有闭合的眼睛在眨眼的瞬间产生了强烈的酸疼感,生理性的泪水积蓄在眼角,颤抖着滚落。
唯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她应该抓紧时间收拾好自己此刻的状态。
唐裕霖这么想着,动作却格外的迟缓,宛若行将就木的老人,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僵硬感。
躯体化,极度紧张和害怕时常见病症之一。
巴掌大的药瓶被她拿了出来,她甚至顾不得接水,颤颤巍巍地倒出三四粒仰头一口吞下。
丝丝缕缕的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开,即便知道药片要发挥作用并没有那么快,但心理上却受到了莫大的抚慰,逐渐恢复了平静。
明明全程都不曾有太过剧烈的动作,但她却感到格外的疲惫,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小口小口的喘息。
房间里的空调将温度降得很低,呼吸间尽是凉透的冷空气。
“叩叩叩。”
房门被叩响的声音不大,却让她吓了一大跳,她颤了颤,心跳快的超乎了正常值。
谁?
僵化的思维艰难地活动中,唐裕霖抿进唇,眼也不眨地盯着黄棕色的房门。
在门打开的瞬间,意识后知后觉地回笼,这个时候敲门的只可能是唯一。
熟稔的名字在脑海中划过,身体瞬间松弛下来,她深吸了口气,
“我进来了。”
话音落下,门外的人明显停顿了许久,唐裕霖说不出话来,仍旧直勾勾地盯着那扇门。
在房门被打开的瞬间,意识紧急回笼,这个时间点会敲响房门——是唯一回来了。
这个认知冒出来的瞬间,僵化的身躯瞬间松弛了下来,恐惧散去,只剩下一片宁静。
许唯一刚进门,冷不丁的与桌前的人对上视线,许唯一心下微惊,好在手很稳,没有将冒着热气的瓷碗丢出去。
“在房间里怎么不出声?要尝尝吗?”她皱眉,将陶瓷碗放在了桌上,欲盖弥彰般,她又添了一句:“不小心做多了,你要是不想喝,直接倒掉。”
唐裕霖的目光跟着落在了桌角,只一眼,她就辨别出了碗里盛着的是银耳百合莲子羹。
这汤著名的功效之一便是养心安神。
为了保持窈窕的身材,在荧幕前呈现出最为良好的状态,许唯一饮食向来是规律而健康的,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这个点,是绝对不会进食的。
她没有拆穿拙劣的谎言:“谢谢,我很喜欢。”
“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去洗漱。”唐裕霖仰起头,笑意还没来得及从唇瓣绽放,就彻底的凝固住。
她此刻才注意到,许唯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放在桌上的手,而那只手中握着的,是刚刚忘记收起来的药瓶。
“你生病了?”
心,骤然跌至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