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笑道:“贤弟也知这是君子之情了。”
公子沸颔首,宰又叹息:“鼓瑟求之,非同小可,奈何寡人一片痴心,所托非人!”
这话说的公子沸如坐针毡,也不知该如何应对,那姹乌接过话头:“君上何出此言啊?”
宰看向公子沸:“齐女凶悍,贤弟受苦也!”
公子沸忙道:“内子心性天真烂漫,偶有失礼,大事无碍。”
宰叹息:“如此说来,贤弟比寡人有福了。”说罢,宰手执铜著,击樽而歌:“君子多情,鼓瑟相迎,迎之者谁,东宫女弟,辞楼却扇,艳若桃李,登堂入室,子孙何继?悔哉晚哉,悔之晚矣,内忧既成,外患又起,安得猛士,铲奸除逆......”
公子沸听他唱到这一句,心如擂鼓,可巧这时,岚衣带着侍女,端了一鼎鱼羹过来,宰见了,便放下铜箸,笑道:“快送与贤弟。”
侍女端了那鼎,放在公子沸面前,公子沸看见那羹里鱼肉浮在汤水中,没话找话:“这羹甚好,鱼肉如柳絮一般。”说罢,就喝了一口。
宰含笑看向岚衣,说:“到底是名门阀阅,德容兼备。”
岚衣笑着说:“君上吩咐,我岂敢不尽心竭力。”
宰拊掌大笑:“这才是人臣的道理。”众人连连附和,公子沸也跟着奉承了几句,宰劝他:“贤弟快用,这羹冷了就腥了。”公子沸只好低头用勺子舀了汤羹,放嘴里,却是食不甘味,竖着耳朵听周遭的动静。
宰又让岚衣回到自己身边,端起面前的酒樽,闲话道:“这羹你如何做来?”
岚衣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便说:“这有何难?上好的黄鲤鱼往砧上一放,去了鳞骨,再把肉割下来.......”
这时,只听"哐当”一声,众人循声一看,只见是公子沸手里的铜鼎被碰翻了,鱼羹洒了一桌子,立刻就有人上前收拾,公子沸满脸愧色,局促的站起,说:“小,小弟失仪......阿兄饶了我吧。”
宰听见这一声阿兄,就是一阵恍惚,想起原先兄弟交好的场景,目光不由得落到酒樽上,白鹭又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宰定了定心神,道:“本是家宴,哪有许多礼可说。”说话间,公子沸面前的桌子已是被收拾好了,公子沸重新坐下,却长吁短叹了起来,宰问:“贤弟为何伤感?”公子沸说:“小弟拢了这许多兵马,却无帅才,真不知如何是好。”
姹乌立刻接话:“如此,交付君上,公子不就能坐享清闲了么?”
宰赞许的看了姹乌一眼,嘴里还说:“司寇这话欠妥......”
公子沸已是斩钉截铁的说:“阿兄!司寇此言,正是小弟心中所想!”说罢跪地,从袖子里取出玄玉兵符,举过头顶,说:“请兄长点兵!”
宰放下酒樽,亲自下阶,扶起公子沸,口里再三不肯,姹乌等人再四相劝,宰就勉为其难的点了头,白鹭忙不迭的上前把兵符接了过来,奉给宰。
宰看着那兵符上的龙虎纹路,含笑说:“贤弟忠心救驾,乃是寡人的恩人,待到天子整寿,为兄为你讨上卿的封!”
天子今年四十才出头,整寿还早呢!
公子沸心知这是卖嘴而已,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众人见状,交口称赞兄友弟恭,徘优们越发卖力的奏乐,一时间声乐靡靡,正是:行人难久留,各言长相思。
宰既然得了兵马,也无心再宴,到了月上枝头,便露出倦色,命众人散去,唯独公子沸圣眷正隆,被留在内宫夷叔殿小住,与他"叙一叙兄弟之情"。
虽说如此,宰倒是没功夫与他秉烛夜谈,客气了几句,就回了曲宫,沐浴更衣,躺在塌上。这一日马不停蹄,他也觉得累的慌,好在收获不小,宰把玩着手上的兵符,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白鹭端了一盏茶汤过来:“君上忧心多日,该歇一歇了。”
宰接了茶汤,抿了一口,说:“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
白鹭笑道:“公子小心思多,到底也不敢触碰天威,小臣白布置了许多刀斧手了。”
宰嗤笑一声:“这小子,若是好的,见了寡人便该奉上兵马了!”
白鹭立刻附和:"正是!尊卑分明,凭他筹了多少人马,不待君上开口,就该拱手奉上才是!劳动君上费了这许多功夫!当真可恼!"
宰脸色越发的不好,过了一会,又叹气:“罢了罢了,好歹他也服了软,叫他做个太平相国吧,到底是寡人自幼相伴的兄弟。”
白鹭想了想,说:“那狗贼也做过相国,倒是靠着这幌子交朋结友,笼络了不少人。”
宰一时不言语,白鹭又说:“今日司空没来,君上可知其中奥妙啊?”
宰说:“恍惚听说是与司徒不合,司徒顶着天子使的名头处置了?”
白鹭小声说:“司空与那狗贼是姻亲,传递消息,叫司徒看了出来,这才杀了。”
宰想起公子沸那长袖善舞的劲儿,沉默半晌,说:“寡人就这一个兄弟亲厚些,不能叫他走错了路啊。”